血青色的刀芒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撕裂了万骨窟沉积千年的阴霾与死寂,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瞬间吞噬了蒙面三角眼的身影!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沉闷的爆响和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光芒散尽,原地只留下一片狼藉。蒙面三角眼如同破布口袋般瘫倒在地,胸口被斩开一道恐怖的巨大豁口,深可见骨,内脏破碎,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白骨碎屑。他手中的淬毒匕首断成两截,飞落在一旁。那双阴冷的三角眼圆睁着,凝固着极致的惊骇、恐惧和难以置信,彻底失去了光彩。
死了!
一个炼气期的阴险高手,竟被一个刚刚引气入体、几乎油尽灯枯的少年,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一刀斩杀!
文刀保持着挥刀下劈的姿势,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厚背朴刀上那血青交缠的光芒早已消失,刀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和撕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
强行催动两块残玉的力量,引动万骨窟的凶煞之气和血煞晶魄碎片的力量,再经由《引气入墟篇》那玄奥霸道的“逆夺造化”之法转化,最终爆发出那超越极限的一刀…这对他身体的负荷,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丹田内那微弱的气感彻底枯竭,经脉如同被滚油浇过,火辣辣地胀痛,多处细微破裂,渗出血丝。肌肉骨骼更是酸软无力,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暴戾、嗜杀的残留意念,如同跗骨之蛆,正顺着侵入体内的煞气,试图侵蚀他的心神!
“嗬…嗬…”文刀拄着几乎报废的朴刀,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两块紧贴胸口的残玉散发出温润的暖流,竭力安抚着他狂暴的气血,驱散着那股侵蚀心神的邪念,但杯水车薪。
他强撑着精神,不敢有丝毫停留。此地绝非久留之地!刚才那一刀的动静太大,很可能已经惊动了黑风寨的人!
目光扫过蒙面人的尸体,文刀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决绝。他挣扎着爬过去,迅速在其身上摸索。很快,摸出一个小巧的黑色皮囊和几块碎银子。皮囊里装着几个小瓷瓶,散发着或刺鼻或甜腻的气息,显然是毒药和解药之类。还有一块非金非木、刻着狰狞鬼头的黑色令牌。
文刀顾不上细看,将皮囊和令牌塞入怀中。然后,他艰难地挪到那堆散落着血煞晶魄碎片的地方。那些暗红色的晶石碎片散发着妖异的红光,残留着令人心悸的凶煞之力。文刀犹豫了一下,从蒙面人尸体上撕下一块布,忍着强烈的排斥感,飞快地将地上散落的、最大的几块血煞晶魄碎片包裹起来,系在腰间。
这东西虽然邪异,但蕴含的能量极其庞大,或许…以后有用?或者,是某种凭证?文刀不确定,但直觉告诉他,不能留在这里。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巨大的白骨山丘和深坑,强行压下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与剧痛,踉跄着朝着来时的断崖方向跑去。每迈出一步,都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经脉的刺痛让他冷汗直流。两块残玉持续散发着温润的暖流,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滋养着枯竭的身体,虽然缓慢,却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力量。
来时艰难,归途更是如同炼狱。攀爬那陡峭湿滑的断崖时,文刀数次险些失足坠落,全凭一股“不能死在这里”的执念硬撑着。当他终于翻过断崖,重新踏上相对安全的山林时,整个人几乎虚脱,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但他知道,不能停!师父还在临山城,在黑风寨的虎视眈眈下,为他拖延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师父生命的倒计时!
“师父…等我…”文刀在心中嘶吼,那焚心的执念再次压倒了身体的痛苦。他挣扎着坐起,不顾经脉的刺痛,再次强行运转起《引气入墟篇》的基础吐纳法。这一次,他不再刻意追求速度,而是以最平稳的节奏,缓缓引导着山林间相对稀薄却纯净的木、土灵气,一丝丝纳入体内,滋养着干涸的丹田和破损的经脉。
两块残玉的共鸣暖流如同涓涓细流,与外界引入的灵气交融,加速着修复的过程。虽然杯水车薪,但文刀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恢复力量,那微弱的气感也在极其缓慢地重新凝聚。
他不敢久留,稍作调息,恢复了一点行动力后,立刻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临山城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去。来时一夜急行,归途却因伤势和疲惫,速度慢了许多。
日头逐渐西斜,将山林染上一层血色。文刀心急如焚,胸口的残玉似乎也感应到他的焦灼,共鸣的暖流微微加快了一丝。
当临山城那低矮的城墙轮廓终于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天色已经擦黑。然而,还未靠近城门,文刀的心就猛地沉了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却异常熟悉的血腥味!比他在万骨窟闻到的更加新鲜,更加刺鼻!城门口,不见往日的守卫,只有一片死寂!
出事了!
文刀脸色剧变,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他不再顾忌隐藏身形,将体内刚刚恢复的一丝气感尽数灌注双腿,爆发出最快的速度,朝着威远镖局的方向狂奔而去!
越靠近镖局,血腥味就越发浓重!街道上,一片狼藉,散落着破碎的门窗、丢弃的杂物,甚至还有暗红色的血迹!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死寂得如同鬼城!
当文刀冲到威远镖局那条熟悉的街道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目眦欲裂!
威远镖局那朱漆大门,已经变成了一堆燃烧殆尽的焦黑木炭!浓烟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镖局那曾经还算气派的围墙,坍塌了大半,断壁残垣上布满了刀劈斧砍和烈火焚烧的痕迹,大片大片暗褐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而在镖局大门前那片狼藉的空地上,景象更是惨烈得如同修罗地狱!
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有穿着黑色劲装、面目狰狞的黑风寨喽啰,但更多的,是威远镖局留守的老弱妇孺!看门的老王头倒在血泊中,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断裂的木棍;厨房的张大娘倒在灶房门口,身边散落着打翻的锅碗;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鲜血浸透了地面,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溪,流淌进街边的沟渠。
而在那片尸山血海的最中央,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亘古磐石般矗立着!
正是总镖头刘震山!
他拄着那柄染血的金背大砍刀,如同一尊浴血的战神!身上那件黑色劲装早已被鲜血浸透,变成暗紫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疤因为剧烈的战斗而再次崩裂,血肉模糊,狰狞可怖。他仅存的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被一条早已被血染透的布带吊在胸前,显然也遭受了重创。左臂的位置,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断口!那是被硬生生斩断的!
他浑身浴血,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尤其是胸口一道斜劈而下的巨大刀伤,几乎将他开膛破肚!鲜血如同小溪般从他身上各处伤口汩汩涌出,在他脚下汇成一滩血泊。
但他依旧站着!
用那把深深插入地面的金背大砍刀支撑着身体,腰杆挺得笔直!那颗染血的头颅高高昂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怒视着前方,眼神中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燃烧到生命尽头的、不屈的怒火和滔天的恨意!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敌人焚为灰烬!
在他周围,倒伏着至少七八具黑风寨精锐的尸体,死状凄惨,显然都是被他拼死斩杀!
而在刘震山正前方,距离他约十丈远的地方,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巨汉,正拄着一柄门板大小的、刃口带着锯齿的恐怖鬼头大刀,冷冷地看着他。
那巨汉身高九尺,肌肉虬结如铁,穿着一件无袖的黑色皮甲,裸露的臂膀上肌肉如同钢浇铁铸,青筋暴起如蚯蚓。他脸上带着一道从额角划到下巴的旧疤,如同蜈蚣般狰狞,眼神凶残暴虐,如同择人而噬的猛虎。正是黑风寨寨主——“黑风煞”武雄!
武雄身上也有几道伤口,但并不深,气息依旧雄浑霸道。他身后,还站着几十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黑风寨精锐喽啰,将这片空地团团围住,虎视眈眈。
“刘震山!老匹夫!”武雄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残忍的快意,“骨头够硬!杀了老子这么多兄弟!不过,也到此为止了!交出那块玉,老子给你个痛快!留你全尸!”
刘震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那是鲜血涌上喉头的声响。他艰难地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扯出一个轻蔑而疯狂的狞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吼道:
“武…武雄…狗贼…玉…你…你永远…别想得到…老子…在地狱…等你!!”
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股穿透灵魂的决绝和诅咒!
“冥顽不灵!那就去死吧!”武雄眼中凶光爆射,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猛地举起那柄沉重的鬼头大刀,刀刃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带着血腥味的黑色煞气!显然,他也修炼了某种邪门的功法!
“师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吼,如同受伤的孤狼,从街道口猛然炸响!
一道身影,带着一身血污泥垢和浓重的煞气,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冲向场中!他手中握着一柄布满裂纹、染血的厚背朴刀,眼中燃烧着焚尽九天的怒火和无边无际的悲痛!
正是文刀!
他看到师父的惨状,看到镖局的覆灭,看到那满地的同门血亲的尸体…胸中的执念之火,瞬间被泼上了滚烫的岩浆,化作了焚灭一切的毁灭之火!什么隐忍,什么谨慎,什么仙途长远…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眼前这些畜生!救下师父!
“嗯?”武雄猛地转头,看到冲来的文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极其残忍和戏谑的笑容,“哈哈哈!小杂种!你居然没死在万骨窟?还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好得很!省得老子再去找你!今天,就把你们师徒俩一起送下去团聚!”
他手中鬼头大刀方向一转,那带着血腥煞气的恐怖刀锋,放弃了濒死的刘震山,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朝着疾冲而来的文刀,当头劈下!这一刀,势大力沉,煞气逼人,足以将文刀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文刀…走…走啊!!”刘震山看到文刀出现,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惊恐和焦急,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他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看到这个寄托了他最后希望的弟子送死!
然而,面对这足以致命的恐怖一刀,文刀眼中却没有任何恐惧,只有无尽的疯狂和决绝!他没有闪避,没有格挡,而是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悍然迎上!
就在鬼头大刀即将临身的刹那!
文刀左手猛地按向胸口!两块紧贴在一起的残玉,在他不顾一切的意志催动下,再次爆发出璀璨的青色毫光!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爆发!
这一次,他吸收的不是煞气!而是弥漫在这片修罗场上、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新鲜血气!那无数死者身上散逸出的、蕴含着不甘、怨恨和生命精元的血气!
嗤嗤嗤——!
无数道肉眼可见的、淡淡的猩红色气流,从周围数十具尸体上、从流淌的血泊中被强行抽离,疯狂地朝着文刀胸口的青光涌去!
《引气入墟篇》——逆夺造化!
这一次,转化的目标,是这战场上新死之人的磅礴血气!
“邪魔外道!”武雄感受到那诡异霸道的吸力,脸色一变,但刀势更急!他认定了文刀在施展某种邪恶的魔功,必须立刻斩杀!
然而,已经晚了!
那被强行吸入、经由残玉青光淬炼转化后的精纯血气能量,并未灌注刀身,而是瞬间涌入了文刀枯竭的身体!
轰——!
一股狂暴、炽热、充满生命力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文刀身体的极限!他枯竭的丹田被强行灌满,破损的经脉被粗暴地拓宽、修复!一股远超他自身境界的、属于炼气期修士的磅礴力量感充斥全身!代价是剧烈的痛苦和经脉仿佛要被撑爆的撕裂感!
“啊——!”文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双目瞬间变得赤红!他手中那柄布满裂纹的厚背朴刀,在这股狂暴的血气能量灌注下,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他不再闪避,双手握刀,迎着武雄劈下的鬼头大刀,以硬碰硬,以命搏命,狠狠劈出!
“给我——开!!!”
铛——!!!!
一声远超之前所有碰撞的、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震得周围残存的房屋簌簌落尘,震得那些黑风寨喽啰耳膜生疼!
血光与黑煞之气猛烈对撞!
咔嚓!
一声脆响!文刀手中那饱经摧残的厚背朴刀,终于承受不住这超越极限的力量,寸寸碎裂!
但刀碎之前,那灌注了磅礴血气之力的最后一击,已经完成!
武雄只觉一股狂暴无匹、带着浓郁血腥气息的巨力从刀上传来!鬼头大刀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更有一股阴狠霸道的血气能量顺着刀身侵入他的手臂经脉,让他气血剧烈翻涌,闷哼一声,竟被硬生生震退了三步!
而文刀,则被反震之力震得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喷出一大口鲜血,重重摔在刘震山身前不远处,全身骨骼如同散了架一般,刚刚强行灌注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更加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剧痛。两块残玉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下去,温润的暖流变得极其微弱。
“师父…”文刀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刘震山。
刘震山看着倒在自己身前、口吐鲜血却依旧挣扎着想要爬起的文刀,看着他眼中那焚尽一切却依旧不灭的火焰,那张布满血污、狰狞可怖的脸上,竟然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无尽欣慰和解脱的笑容。
“…好…小子…干得…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嘴唇,几乎听不到声音。
然后,那怒视着武雄、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神,一点点、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光芒。
那颗高昂着的、染血的头颅,缓缓地垂落。
但他的身体,依旧拄着那柄金背大砍刀,如同山岳般,屹立不倒!
“师父——!!!”
文刀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眼前一黑,强烈的悲痛和身体的反噬同时袭来,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但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的泥土里,强行保持着清醒!
“老匹夫!小杂种!”武雄稳住身形,看着自己虎口的鲜血,又惊又怒!他没想到刘震山临死前还能如此硬气,更没想到文刀这个蝼蚁竟然能爆发出如此诡异的力量,伤到了他!
“给我上!把那小杂种剁成肉酱!把老匹夫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口示众!”武雄暴怒地咆哮,眼中充满了残忍的杀意。
几十名凶悍的黑风寨喽啰,立刻挥舞着刀枪,如同饿狼般朝着倒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文刀和屹立不倒的刘震山尸体扑来!
绝境,再次降临!
文刀看着那些狰狞扑来的身影,感受着体内枯竭的丹田和剧痛的经脉,胸口的残玉光芒黯淡。但他眼中,那名为“执念”的火焰,却并未因师父的逝去而熄灭,反而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变得更加冰冷,更加纯粹,更加…不顾一切!
他猛地抬起头,染血的脸上露出一抹疯狂而决绝的狞笑!沾满泥土和鲜血的右手,毫不犹豫地伸向腰间那个用破布包裹的、散发着妖异红光的包裹——里面,是他在万骨窟收集的,最大块的几片血煞晶魄碎片!
“想要我的命?”文刀的声音嘶哑如同地狱恶鬼,“那就…一起死吧!”
他一把扯开包裹,不顾那碎片上散发出的恐怖凶煞之气,猛地抓起其中一块最大的、足有半个拳头大小的暗红色晶石碎片!那碎片边缘锋利如刀,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涌出,染红了晶石!
就在他的鲜血接触到晶石的刹那!
嗡——!
那块血煞晶魄碎片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妖异红光!一股庞大、暴戾、混乱到极致的凶煞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文刀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