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沙金

视线所及，是无数和他一样穿着破烂、肮脏灰色矿工服的身影。他们大多佝偻着背，眼神麻木空洞，如同行尸走肉。有的推着沉重的、装满矿石的矿车，在监工电棍的呵斥下艰难前行，矿车的轮子在岩石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叫；有的则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沉默地走向那些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暗矿洞。

远处，传来更加凄厉的惨叫和金属碰撞的巨响，伴随着监工们肆无忌惮的狂笑和咒骂。

“看什么看！新来的垃圾！”那独眼监工见陈乐睁眼，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他肋下断裂的骨头上！

“呃啊——！”陈乐痛得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记住你的编号！丁-九四七！”监工用带着金属手套的手粗暴地抓起陈乐的后领，将他如同破麻袋一样拎了起来，拖向旁边一个排着长队的矿洞入口。队伍里的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死寂，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

“你的‘福报’！”监工将一把沉重的、闪烁着暗淡金属光泽的矿镐粗暴地塞进陈乐手里。这矿镐入手冰冷沉重，镐柄粗糙，布满干涸的血迹和汗渍，镐尖则是一种奇异的暗紫色金属，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入手竟有种诡异的吸力，仿佛在抽取他本就虚弱不堪的体力。

“挖！用你的命去挖‘黑煞金’！挖不够今天的份额，晚饭就别想了！连续三天不够，嘿嘿……”监工那只猩红的机械义眼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凑近陈乐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一股浓重的口臭，“老子就把你丢进‘碎骨机’，榨干你最后一点骨髓油水，给矿炉添把火！听懂了吗？垃圾！”

监工猛地一推，陈乐踉跄着扑进了那条通往未知黑暗深处的矿洞队伍，险些撞倒前面一个同样虚弱不堪的矿工。

矿洞深邃、狭窄、压抑。空气更加污浊稀薄，只有岩壁上间隔很远才有一盏的、光线微弱的矿灯提供着聊胜于无的照明。脚下的路凹凸不平，布满了碎石和水洼。队伍沉默地前行，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压抑的咳嗽声和矿镐拖在地上的摩擦声。

陈乐拄着矿镐，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断裂的骨头在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识海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腰间那块玄铁令牌。它不再闪烁红光，而是持续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令人绝望的灰暗光芒，上面清晰地显示着：

【编号：丁-九四七】

【功德点负债：-850】

【矿场服役期限：∞】

【今日黑煞金开采份额：0/100斤】

冰冷的数字，如同枷锁，宣告着他永无止境的奴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但压抑感却更重。

这是一个巨大的开采工作面。岩壁上布满了凌乱的凿痕，地面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黑色矿石碎块。空气灼热，弥漫着浓烈的粉尘和一种刺鼻的、类似硫磺和金属混合的味道。几十个矿工如同蚂蚁般散布在岩壁各处，挥舞着沉重的矿镐，每一次砸在坚硬的黑色岩壁上，都迸发出刺眼的火星和沉闷的巨响。

“都他妈快点！没吃饭吗？一群废物！”几个同样装备着金属护甲和电击短棍的监工在矿坑里来回巡视，目光如同鹰隼，稍有懈怠，闪烁着蓝白色电火花的短棍便会毫不留情地抽打下去，引来凄厉的惨叫。

“丁-九四七！滚到那边去！今天挖不够一百斤‘黑煞金’原矿，老子让你尝尝‘蚀骨鞭’的滋味！”一个监工指着岩壁下一处看起来尤其坚硬、凿痕稀少的区域，对着陈乐咆哮道。

陈乐沉默地走过去。那处岩壁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紫色，隐隐有黑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在内部流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坚硬和……排斥感。这就是黑煞金矿脉？他能感觉到手中矿镐镐尖那奇异的吸力在靠近岩壁时似乎增强了一丝。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全身剧痛和识海的眩晕，调动起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双手紧握沉重的矿镐，高高举起，朝着那坚硬的暗紫色岩壁，狠狠砸下！

铛——！！！

一声震耳欲聋、远超其他矿工敲击的巨响猛地爆开！巨大的反震力如同电流般顺着镐柄狠狠冲入陈乐的双臂！

“噗！”本就脆弱的双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在面前的岩壁上。而镐尖砸落之处，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好硬！这岩壁的硬度，远超想象！而且，在矿镐接触岩壁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带着强烈侵蚀性的能量，顺着镐柄反冲回来，如同跗骨之蛆，试图钻入他的经脉！手中的矿镐，镐尖那暗紫色的奇异金属似乎微微亮了一下，将那股反冲的侵蚀性能量吸收了大半，但剩下的部分依旧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

“废物！连块石头都砸不动！要你有什么用！”旁边的监工看到这一幕，狞笑着举起电击短棍，蓝白色的电光噼啪作响，眼看就要抽下！

就在这时——

“喂！新来的！别他妈硬砸那‘紫芯岩’！找死吗？”一个压得极低、带着浓重地方口音和沙哑疲惫的声音，从陈乐侧后方不远处传来。

陈乐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同样穿着破烂矿工服、身材矮壮、脸上布满灰尘和汗渍的中年汉子，一边佝偻着腰费力地挥着镐，一边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低吼道：“看什么看！不想被电成焦炭就学老子！找那些发灰发暗、带裂纹的地方下镐！那是‘黑煞金’富集的‘软皮’！省点力气，也能少被那鬼东西反噬！”

那汉子飞快地用矿镐点了点自己正在开采的一片区域。那里的岩壁颜色确实比陈乐面对的“紫芯岩”浅一些，呈现出灰黑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龟裂纹路。他每一镐下去，虽然也火星四溅，但明显能崩下更大块的碎石，里面隐约可见闪烁着幽暗光泽的、核桃大小的黑色金属颗粒——那就是黑煞金原矿！

陈乐心头一震。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经验，在此刻却如同救命稻草！

他立刻强忍剧痛，拖着沉重的矿镐，踉跄着挪到中年汉子旁边一片类似的灰黑色岩壁前。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矿镐，这一次，他学着那汉子的姿势和角度，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一点，对着一条明显的裂缝边缘，狠狠砸下！

砰！

一声闷响！虽然反震力依旧不小，但比刚才好了太多！几块拳头大小的碎石崩飞，露出了里面几颗闪烁着幽暗光泽的黑煞金原矿！同时，那股反冲的阴冷侵蚀能量也减弱了不少，手中的矿镐镐尖微微发热，似乎将其吸收转化了。

有效！

陈乐精神一振，顾不上双臂的酸痛和胸口的憋闷，再次挥动矿镐。一下，又一下……他如同一个最原始的、被生存本能驱使的机器，机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汗水混合着血水和灰尘，在他脸上冲刷出道道污痕。每一次挥镐，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身体内部撕裂般的痛楚。腰间的令牌，那“今日份额”的数字，极其缓慢地跳动着：1/100… 2/100… 3/100…

时间在沉重的敲击声和监工的咒骂声中缓慢流逝。矿坑里闷热如同蒸笼，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陈乐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剧痛、疲惫和污浊空气的侵蚀下开始模糊。就在他挥下又一镐，崩开一块稍大的岩石，露出下面一小簇密集的黑煞金原矿时——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矿坑另一侧炸响！

所有人都被这声音惊得动作一滞。

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矿工，不知是力竭还是脚下打滑，手中的矿镐没能砸中岩壁的“软皮”，反而狠狠砸在了一块坚硬的“紫芯岩”上！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