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河边少年

黑色的迷雾笼罩着大地,这个长夜似乎寂静的只剩下细雨打落地面的声音。

很快,东方泛起几道光线,像雷霆一样撕裂着天空,又很快被蜂蛹的迷雾所填补。

直到雨已将尽,迷雾再也抵不住那片光芒,阳光肆虐的从裂缝里蹦出,很快铺满整个天空,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像是在向世界宣示着它的胜利。

世界又重新醒过来了,峡谷间一条河流弯弯曲曲的在大地上盘旋着,雨水将大地上零零散散的东西冲到河里,而后这些东西又被微红色的水流打上了岸,一切都显得无比的平静祥和,仿佛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一个身子低矮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的朝着河岸边走来,自言自语的说着,“奇了怪的,这几天也没打仗啊,怎么河岸边还有那么多尸体啊,看着还不像是吃军饷的。”

走近观察后之后不经让他也感到触目惊心,即使他已经身经多次战场,但也很少能见到这种惨状。

大量尸体几乎面目全非,已经辨认不出身份。

虽然内心有些害怕,但抱着能从死人身上讨点好处的侥幸,强忍着恐惧俯下身搜刮着在地上尸体身上的财物。

但怎么摸索也没捞到啥好处,中年男子想要离开,毕竟谁也不会愿意多和死人打交道。

临走之际,男人视线锁定在其中一个衣着较为整洁与旁人显得格格不入的少年身上。

中年男人靠近观察,不由得也为少年感到惋惜,摇摇头感慨着,“可惜了这小伙子,才这般年纪就遭此横祸。”

惋惜归惋惜,但该寻财的时候还是没有任何手软。男人用手在少年身上上下摸索着,只一会,男人忽然感觉到少年的身体还有一阵温热。

察觉到这点,男人猛的往后缩了缩,“他…他…还活着!”

……

又过了不知多久,少年才缓缓的醒来。

旁边一位老者面带微笑,轻步子走向少年,“你醒啦。”

少年迷迷糊糊,用手支撑起身子,靠在床塌上。

“小心点,别又伤到了,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过来,得亏你运气好些,你身上的伤没触及到五脏六腑,不然够你死八百多回了。”

见少年逐渐清醒,老者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记不清了…”少年淡淡说道,“这是在哪?我怎么记不清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

“哦,这里是军营,你在河边被人发现的,从救回来到现在,你都昏迷好几天了。”

少年想要去回想过去的经历,却只感到一阵头疼,似乎他对于自己的任何事情是一点也记不清了。

另一个中年男人的从帐篷走进来,腿脚看着很不利索,“我刚到外面,刚好听到里面有动静,就知道你小子醒了。”

老者向少年解释,“你是被他救回来的,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我还得忙着照顾别的伤员呢,你身体如果出现其他不适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少年轻声回应。

目送老者离开后,少年连忙要起身对着瘸子表示感谢。瘸子当然知道他大伤未愈,拦下了他这一荒唐行为。

“不要乱动,你目前主要是先把伤养好了!别的事情往后再说。”瘸子语重心长。

“那好,但是还是得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谈不上,我只是把你背回来,救你命的还是刚才那位老范头,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还有,你叫我老周就好,不用太拘束。”

“好,那以后就叫您老周了,小辈不会忘记您的恩德。”少年双手作揖。

少年接着说,“老周,我一醒来很多事都记不清了,我有几个问题想向您问清楚。”

周瘸子听到少年要向他问些问题,不知怎么竟下意识的挥手拒绝着。

找了个借口推辞着说,“不不不,你现在刚清醒过来,很多事情都说的含含糊糊的,不好回答的,这样吧,等你伤好一些,能下床走路了,好过来了,你再来问我问题,到时候我一一解答你的疑问。”

虽然少年内心十分渴望知道一切,但听到此话也不太好继续追问,只是能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周瘸子转身要走,但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又说。

“哦,对了,你来这的时候身边伴着一张纸条,我不识字,我托人帮你问过了,说是上面写着“赵文”这两个字,应该是你的名字吧,只不过透了水的纸条,很快就烂的不行了,索性把它给扔了,不过没事,我看到了直接由我告诉你就好了。”

少年听到这两个字后,神情便又变得黯然起来,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只是嘴里重复默念着,“…赵文…”

瘸子见其傻愣着,在旁边问道“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啊?”

少年摇了摇头,“听这名字挺熟悉的,但实在想不起什么。”

“好,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好好养伤。”

少年这轻轻应了一下,周瘸子很快迈开腿离开。少年重新躺在病床上,望着大营上的幕布思考,却怎么也记不清楚自己如何到达这里的。

一直到晚上,少年终于迫不及待独自走出帐篷散心。

帐篷外,篝火旁,一些士兵有的盘坐着有的蹲坐着在聊天,赵文一眼望去看到了周瘸子围坐在篝火旁聊天,便往那边走去。

篝火旁,浅蓝色布衣青年笑嘻嘻问道,“诶,老周啊,听说前几天在河边遇上不少河漂子,这回没少捞点好东西吧。”

周瘸子摆手,“不不不,别看人不少,但他们身上都没啥值钱东西,不过我带回来的那年轻人,倒像是个富家子弟,身上不少好东西,不过可惜的是他好像失忆了,也不知道是哪门的少爷,现在和他搞好关系,说不定他记起事那天能让哥几个都一起飞黄腾达呢。”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面色有略些黝黑的年轻人见不惯这种作风,训斥着,“那你这事做的不对,人还活着呢,你拿了人家东西不好吧。”

周瘸子有些急躁,“你还管上我了,老子亲手把他救回来的,他不跪下给爷磕三个响头感谢都算好了,我只是拿他几个小玩意儿,怎么了,这不情理之中吗?”

可能是不善于雄辩,可能也是畏惧周瘸子,面色黝黑的年轻人只是待在一旁,没有再言语。

蓝衣青年又问,“要是他问这些东西哪去了,如何处置啊。”

周瘸子自信说道,“人是大户人家,怎么会在乎这点小玩意,再说,他伤的重,没个十天半个月起不了身,到时候我转手一卖,他就算记起事后问起来,就说指定是昏迷的时候落在哪了,谁能知道是我拿的?哈哈哈。”

说完瘸子大笑起来。

蓝衣青年顺势比了个大拇指说道,“妙哉!”

随后又说,“到底是什么宝贝,让你这么大费周章啊,拿出来给哥几个看看呗!”

说罢,众人在旁边起哄。耐不住大家的软磨硬泡,周瘸子这才从兜里掏出一块刻在“赵文”名字的红玉和一个簪子向士兵们炫耀。

蓝衣青年想伸手上前拿住,周瘸子直接将手甩开,“只能看不能摸!”

蓝衣青年吐槽着,“那么小气干嘛啊,只是看看,谁要你的东西啊。”

周瘸子没有理会蓝衣青年的激将法,嘴上又重复了一遍,“只能看不能摸!”

见老周如此,众人只好作罢。

大伙都在仔细观察周瘸子手上的物品,蓝衣青年目光正好对着赵文来的方向,随即用脚踢了踢周瘸子,顿时打乱了周瘸子看宝物的兴致。

周瘸子刚想站起来将其臭骂一顿,赵文的声音从周瘸子身后传来,“老周,我有几个问题请教一下您。”

周瘸子心虚的赶紧将手上的宝贝藏好,这才敢转过身面对赵文。“啊…那个…那什么…赵文是吧…你有什么不懂的,随便问,以后咱们都是一个队的兄弟,相互照应。”

虽然嘴上那么说说,但是当听到赵文要问问题时,周瘸子还是心虚了,害怕自己拿人东西的事情败露。而自己也的确没有想到这年轻人能恢复得那么快。

赵文察觉到周瘸子表情的异常,便问道,“怎么了,老周,发生了什么吗?”

“没…没事,你问你的问题嘛。”

赵文并不知晓到自己东西的遗失,只是自顾自的问着,“老周,你是在哪发现的我啊。”

周瘸子松了一口气,用手指了指河边的方向,“喏,大概就在那个方向,在河边发现的。哦,记得当时地上还有许多尸体,可能是上游冲下来的,到现在我都不愿想起那场面,个个都死状极其残忍,面目全非,那叫一个凶残,但那些人看着也不像打仗的,不知道怎么会遭此横祸。你倒是幸运,一个小娃子,还能侥幸活下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恐怖的事,你醒了的这半天,能记得些吗。”

赵文只是觉得脑袋隐隐一疼,捂着脑袋,但脑海里实在已经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实在想不起来也是好事,毕竟这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你就好好休息,待在军队里,也挺好。”

赵文点了点头。

蓝衣青年插话,“赵兄弟,那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哥几个帮忙。”

赵文点头表示谢意,“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叫周青,家住离阳镇,你叫我大青就好,大家都这么叫的。”

周青随后指着旁边面色黝黑的年轻人喊着,“愣着干嘛,大傻个,以后他就是咱三队里的人了,打个招呼啊。”

这年轻人这才站起身,“赵兄弟,在下张大福,家就在附近不远的河谷镇,我欢迎你加入咱们三队。”

赵文听到“河谷镇”,觉得有些熟悉,却没有太多闲心去回想,只是挤出笑容,“也很高兴认识二位。”

这天夜里,赵文睡的很不安宁。在一个陌生的场景,远处光芒照应下,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闯进了他的梦。

这两人在远处朝着自己挥手告别,赵文想看清他们的脸,只能发了疯似拼命往前追,却只能感觉到越往前奔跑,他们离自己的距离却变得越远,赵文不服气,一股脑往前冲,却只能越追越远,越追越远,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只能无奈的瘫倒在地上,远处二人只是机械似的挥手,没有任何其他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