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亡命与禁忌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阿萨德的脸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喉头的血腥味。烙印处的剧痛不再是单纯的物理伤害,更像是一种活物在他皮肉下、甚至骨髓里疯狂扭动、啃噬,每一次心跳都泵送着灼热的毒液。那股从烙印深处爆发出的幽深紫黑色能量虽然震退了袭击者,却仿佛点燃了他体内的某种引信,带来更可怕的消耗和痛苦。
身后,元素力爆发的闪光和怒吼声并未停歇,但追击他的脚步声却诡异地减少了。显然,袭击者内部也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异变和“源质”这个词产生了混乱或分歧,但这并未减轻阿萨德的危机感。他知道,一旦那些人腾出手,或者有更强者被惊动,他插翅难逃。
“源质…”这个词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思绪。在镀金旅团时,他接触过许多禁忌的传说和知识碎片,但“源质”从未出现在其中。它听起来…更古老,更核心,也更危险。巴德尔!那个该死的老瘸子!他到底让自己偷了什么?
阿萨德不敢停下,更不敢回头。他凭借着对沙漠地形的熟悉,专挑最崎岖、最容易留下迷惑性痕迹的小道奔跑。月光下,巨大的赤王陵遗迹群投下连绵的、如同迷宫般的阴影,成了他唯一的庇护所。他冲进一片由风蚀巨岩构成的石林,身影在嶙峋怪石的缝隙间快速穿梭,像一只被猎鹰追赶的沙鼠。
烙印的灼痛越来越难以忍受,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左肩胛骨下方那片区域,仿佛有滚烫的烙铁直接按在骨头上。视野边缘的紫色斑点再次出现,伴随着阵阵眩晕。他强撑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汗水早已浸透破旧的袍子,又被夜风吹得冰凉刺骨。
不能倒下…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摸索着怀中那个冰冷的、硬邦邦的皮口袋。巴德尔要的到底是什么?值得动用如此可怕的袭击者?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现在就看!也许里面的东西能解释一切,甚至…能成为他保命的筹码?
这个念头极具诱惑力,但理智瞬间将其扑灭。在这种状态下打开未知的东西?简直是找死!而且,他需要光线,需要时间,需要安全的环境。现在,它只是一个烫手的催命符。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风声从头顶掠过。不是沙漠自然的夜风,而是某种巨大翅膀扇动空气的沉闷声响!
阿萨德猛地抬头,心脏几乎骤停。月光下,一个模糊的、覆盖着某种金属和皮革拼接物的巨大阴影正低空盘旋在石林上方,轮廓狰狞,绝非驮兽或飞鸟!它的动作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冷酷,头部似乎有两点幽冷的红光扫视着下方。
“沙海之眼…”阿萨德的心沉入谷底。这是教令院风纪官“大风纪官”赛诺麾下的精英侦查构装体!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刚才的袭击已经惊动了教令院?还是说…教令院本身就在追查这件事?
前有未知的构装体,后有凶悍的袭击者,阿萨德陷入了绝境。烙印的剧痛和身体的透支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蜷缩在一块巨石的根部阴影里,像一只濒死的野兽,努力压制着粗重的喘息。
构装体盘旋了几圈,似乎没有立刻发现他,但那冰冷的红光扫过每一寸岩石缝隙。阿萨德屏住呼吸,将身体缩到最小,手紧紧按在烙印处,仿佛这样能压制住那要命的痛苦和可能再次失控的能量爆发。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如同某种鸟类鸣叫的哨音!声音穿透力极强,在寂静的石林中回荡。
空中的构装体猛地一顿,头部红光闪烁了几下,随即改变了方向,朝着哨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之前发生袭击的采石场方向——疾速飞去!
是调虎离山?还是教令院的风纪官主力到了?
阿萨德来不及细想,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就是天赐良机!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朝着与哨音和构装体飞行方向都相反的地方——沙漠更深、更荒凉的腹地跑去。他必须离开这片区域,离得越远越好!
意识在剧痛和疲惫中逐渐模糊。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太阳再次从地平线上升起,将无垠的沙海染成一片刺目的金黄。高温重新笼罩大地,像蒸笼一样榨干他体内最后一丝水分。水囊早已空空如也,喉咙干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烙印的灼热感在高温下更加肆虐,仿佛要将他从内部烤干。
视野开始摇晃,景物扭曲变形。他看到了幻象:镀金旅团同伴嘲弄的脸,幽暗遗迹里闪烁的紫色符文,还有巴德尔那张油腻而狡诈的笑容…“活下去…”这个念头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终于,在翻过一个巨大的沙丘后,他的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像一截朽木般向前栽倒,顺着沙坡滚了下去。灼热的沙子灌进口鼻,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模糊地感觉到身下的沙子似乎变得有些湿润,鼻尖似乎嗅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植物的清新气息…
…
冰冷的水滴落在干裂的嘴唇上。
阿萨德猛地一个激灵,从深沉的昏迷中被拉回一丝意识。剧痛和干渴依然如同跗骨之蛆,但嘴唇上那一点点湿润的触感,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刺激着他求生的本能。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光线昏暗,不再是沙漠刺目的阳光,而是一种柔和的、带着水汽光晕的光线。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相对凉爽的空间里,身下是干燥的草垫,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淡淡草药清香的薄毯。
这是一个…洞穴?但墙壁光滑,带着人工开凿的痕迹,空气湿润,隐约能听到细微的水流声。
“别动。”一个清冷平静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阿萨德猛地转头,动作牵动了烙印,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简洁、带有明显雨林风格服饰的女子。她看起来很年轻,面容清秀,但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却异常沉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洞察力。她正用一个木勺,小心地将清水滴入阿萨德口中。
“你…是谁?”阿萨德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充满了戒备。他本能地想移动身体,却发现异常虚弱,连抬起手臂都困难。烙印处的剧痛虽然还在,但似乎被某种温和的力量暂时压制住了,不再那么狂暴。
“妮露。”女子简单地回答,又递过一勺水,“你在沙漠边缘昏倒了,离死只差一步。我采药路过,发现了你。”
沙漠边缘?阿萨德这才注意到,洞穴入口的方向,隐约能看到郁郁葱葱的绿色——是雨林!他竟然在昏迷中挣扎着跑到了沙漠与雨林的交界地带!
“谢…谢谢。”阿萨德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警惕并未放松。在须弥,尤其是在这种敏感地带,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他迅速检查自己的身体——破旧的袍子被换过了,现在穿着一件干净的亚麻衬衣。他心头猛地一紧!手立刻摸向胸口内侧!
没了!那个硬邦邦的皮口袋不见了!
他的动作引起了妮露的注意。她放下水勺,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
“你在找这个?”妮露从旁边一个用干净树叶包裹的小包里,取出了那个让阿萨德亡命奔逃的皮口袋。它看起来平平无奇,深棕色的皮革,磨损严重,封口用一根普通的皮绳系着。
阿萨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尽管身体虚弱,但那股属于前佣兵的凶悍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还给我。”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妮露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反而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头。她没有立刻归还,而是将皮口袋放在两人之间的地上,翠绿色的眼眸直视着阿萨德,眼神异常凝重。
“在还给你之前,我需要知道,你是否清楚这里面是什么?”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严肃。
“与你无关!”阿萨德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剧烈的眩晕和烙印的刺痛让他又跌回草垫。
“与我无关?”妮露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怜悯和沉重,“不,当我在你昏迷时,试图用草元素力压制你后背那可怕的‘伤口’时,我就感觉到了。它…在共鸣。”
阿萨德瞳孔猛地收缩!“共鸣?什么意思?”
妮露指向地上的皮口袋:“你体内的那个‘烙印’,它充满了混乱、痛苦和被强行扭曲的元素力痕迹,像一道不断渗血的伤疤。而这个口袋里的东西…”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它散发着一种极其古老、极其精纯,但又充满了…‘诱惑’和‘污染’的知识气息。当我的草元素力试图安抚你的烙印时,这股气息被引动了,它们…就像干渴的沙地遇到了水,产生了某种…‘共鸣’。”
“正是这种共鸣,才让我能暂时压制住你烙印的剧烈反应,把你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但这也意味着,”妮露的表情无比严肃,“你体内的‘烙印’和这口袋里的‘东西’,它们同源。或者说,它们指向同一个…‘根源’。”
阿萨德如遭雷击!巴德尔让他偷的东西,竟然和他被镀金旅团放逐、承受无尽痛苦的烙印有关?那个“根源”是什么?难道就是袭击者口中的“源质”?
“里面…到底是什么?”阿萨德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妮露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我没有打开它。但仅仅是外层泄露的气息,结合它与你烙印的共鸣…我可以确定,这皮口袋里面封存的,是‘禁忌的知识碎片’。不是教令院禁止的那种普通危险知识,而是…更古老,更接近世界本源,足以扭曲现实、污染灵魂的‘原初知识’的碎片。”
“持有它,就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它会被觊觎它的人感知到,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你身上的烙印,更是让它锁定你的标记。”妮露的声音低沉下去,“你救了我,妮露。但你卷入的,是足以吞噬整个须弥,甚至动摇世界根基的漩涡。”
就在这时,洞穴外隐约传来了人声!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刻板的、属于教令院巡逻队的特有腔调:
“…仔细搜查这片区域!大风纪官有令,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或物品,立即上报!尤其是携带特殊物品、或者有元素力异常伤痕的人!”
妮露脸色微变,迅速看向阿萨德。阿萨德的眼中瞬间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和绝望的疯狂。
教令院的人…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