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陆予熙攥着手机站在板面摊旁,制服领口还沾着KTV溅的啤酒痕迹。秋天的风微微凉爽,他盯着手机屏幕上商寻雨的未读消息。
商寻雨赶到时,陆予熙的兄弟阿浩正往碗里猛倒陈醋,不锈钢勺子撞得碗沿叮当响。“寻雨快来!”陆予熙往旁边挪了挪小马扎,却在她坐下时瞥见她笔记本边缘露出的刑法笔记——纸角被捏得发皱,显然是刚从家背书舍不得扔下,便带了来。
“今天林溪又在背后说你了。”他把剥好的茶叶蛋推过去,声音压得比风扇声还低,“说你连她生日都故意躲着。”
商寻雨的筷子刚戳进煎蛋,蛋黄流心在辣油里晃了晃。“她生日我的确因为和你闹别扭没去,”她蹙眉搅面,红油溅上瓷白的碗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陆予熙突然捏紧了一次性筷子,裂帛声混着邻桌划拳声炸开,“她生日那天?包厢里她表弟拍着桌子说‘雨姐霸道得很,跟陆予熙吵架肯定是她错’,林溪就坐在对面,翘着腿喝着啤酒跟了句‘我姐控制欲太强了’!”
滚烫的面汤突然溅到商寻雨手背上。她猛地抬头,撞进陆予熙淬了冰的眼神里。记忆突然翻涌:林溪总是笑意盈盈地喊她姐姐,总是粘着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她也真的像姐姐一样保护这个非亲非故的妹妹。
“她怎么敢……”商寻雨的声音抖得像碗里的面条,“她被前男友堵我立马赶过去,有人骂她表弟我第一个出头……”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太多了。”陆予熙带着几分无奈。
旁边阿浩的笑声突然像被掐断的录音带。商寻雨盯着碗里浮起的红油,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想起林溪每次来家里她都会不吝啬送她点化妆品,想起她表弟隔三差五来蹭饭时挑剔的眼神,想起那些被她忽略的欲言又止——原来所有的“懂事”都是伪装,所有的“依赖”都是算计。
“我要问清楚。”她突然站起来,小马扎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陆予熙伸手去拉,却只抓到她冰凉的手腕。商寻雨踉跄着退开半步,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抖得像筛糠:
“林溪,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控制欲强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活该?”
“你表弟骂我霸道的时候,你觉得很好笑吗?”
“这些日子我白疼你了!”
三条消息连发出去,屏幕亮得像道闪电劈在两人之间。陆予熙看着她煞白的脸,想安慰却被她眼里的血丝逼退——那是种被最信任的人剖开胸膛的疼,比任何辣椒都灼人。
“她不会回的。”商寻雨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碎玻璃般的沙哑,“她要是敢回,就不会躲在背后说了。”
阿浩递来的烤串在她手里凉成硬壳,陆予熙反复加热的面汤也落满了飞虫。商寻雨只是盯着手机,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次日清晨,商寻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亮地板上散落的照片——林溪搂着她脖子在大街笑,她给林溪画的第一次妆,两人挤在小床上聊八卦……每张照片背后都用铅笔写着日期,最新的一张她生日前一天,林溪捧着她送的生日礼物,笑眼弯弯地说“姐姐最好了”。
“最好了?”商寻雨拿起打火机,火苗舔过相纸边缘,林溪的笑脸在青烟里蜷成黑灰。陆予熙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她把最后一叠照片塞进垃圾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拉黑吧。”她转过身,眼里没有泪,只有种烧尽一切的空洞,“所有号码,所有社交账号,这辈子都别让我再看见。”
陆予熙没说话,接过她的手机。林溪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昨晚的质问,头像旁的绿点刺眼——她明明在线,却用沉默做最锋利的刀。删除键按下的瞬间,商寻雨突然抓起桌上的相框,那是她和予熙还有林溪的三人合照,玻璃面在她掌心碎成蛛网。
“疼吗?”陆予熙抓住她流血的手,从医药箱里翻出创可贴。商寻雨看着他低头包扎的侧脸,突然想起昨晚他想告诉她真相时,欲言又止的表情。
“予熙,”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以后别再让我当傻子了。”
陆予熙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里映着窗外的光:“不会了。”他把创可贴按得更紧些,“我也和你一起把她和她表弟拉黑,你没发现很多次争吵都是因为她的原因吗?”
商寻雨突然笑了,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
垃圾桶里的相纸灰烬还在飘,手机里的黑名单静静躺着两个名字。有些朋友,不交也罢,在交友这方面,商寻雨本来就是宁缺毋滥的。
陆予熙看到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心里的大石头也算落了地,其实从上次打牌的事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完全信任过林溪。他也知道,寻雨是个聪明人,但她唯一的软肋就是朋友,朋友说的话,就算是再假,她也从不吝啬自己的信任。
幸好,他的寻雨一直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她坚信: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林溪这样的朋友,既然食之无味了,弃了也并不会觉得可惜。
毕竟,林溪离开陆予熙和商寻雨,就是离开了两个会护着自己,为自己好的朋友;可陆予熙和商寻雨离开林溪,只不过离开了一个无可救药的蛀虫而已。
“今天,及时止损,怎么不算大喜的日子呢?”商寻雨开始说话了,“我们开两袋火鸡面庆祝一下!”
“我吃不了辣啊宝贝!”陆予熙大声地说。
“没事,我就是想看你辣的冒烟的样子。”商寻雨不怀好意地笑了。
“媳妇你真杂碎啊!”陆予熙气吁吁得说。
“谢谢夸奖嗷!信不信我给你多加点料辣死你!”商寻雨欺负陆予熙算是手拿把掐了。
“半包酱,极限了,不然,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陆予熙委屈巴巴地说。
“管我毛事?”商寻雨撇着嘴问。
“那你也见不到明天的我了!”陆予熙说。
“好吧,饶你一命。”商寻雨被他逗笑了,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