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晦明跌跌撞撞的向他的住所走去,当他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曾经与他的父母共住于那,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想到这江晦明的头又开始痛起来,无数的记忆碎片不断撞击着那堵阻隔着过去与现在的墙。
过了不知多久,江晦明终于摸索到家门口,颤抖的手指试了几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门内是冰冷的、寂静的黑暗。
他反锁上门,滑坐在地,许久,才挣扎着爬起来,踢掉沾染污秽的鞋,踉跄走进狭窄的浴室。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脸,陌生的眼神里残存着惊悸过后的空洞和一丝尚未完全褪尽的暴戾。
额角和后脑粘稠的血污提醒着他刚才的真实。
他颤抖着手打开药柜,动作粗鲁地翻找,消毒药水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他用沾湿的毛巾,咬牙忍着一阵阵尖锐的抽痛,胡乱擦拭后脑的伤口。凝固的血痂被蹭开,新鲜而又温热的血液又渗了出来。
他胡乱倒上消毒液,剧烈的刺痛让他弓起了背,额头抵住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
随后,他拧开那熟悉的白色药瓶,倒出两片小药片,一口咽下。
做完这些,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强撑的力气。
如潮水般的疲惫感将他彻底淹没。浴缸早已放好微温的水,白蒙蒙的水汽氤氲在狭窄的空间里。这模糊的热气在镜面凝结成水珠滑落,像无声的泪……
江晦明身体沉在微凉的水中,只有口鼻微微露在水面,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浴室里只剩下水滴那空洞的回响和水雾冷凝滑落的细簌声。
寂静中,浴室外公寓老旧的防盗门锁,传来了极其轻微、却精准无比的撬拨声。细如钢丝摩擦的微响,在深夜的寂静里,被水流声完美地掩盖。
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缝。一个黑影,幽灵般闪了进来。黑影的脚步轻盈异常,踩在地板上未发出丝毫声息。他没有过多停留观察客厅的杂乱,目标明确,径直走向卧室。看到浴室半开的门缝里,泄露出惨白的光线和浓重的水汽。黑影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仅仅是停顿了不足半秒,便侧身紧贴墙壁,悄无声息地隐入旁边的卧室。
黑影像是进行某种极其专业的探查。抽屉被拉开,衣物被精确地翻检,每一寸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都被冰冷的手指拂过。
短短一两分钟,黑影从卧室退出,没有带走任何明显的物品。他又扫了一眼水缸中毫无知觉的江晦明,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如同看着一件死物。转身,干净利落地离开公寓。防盗门再次被悄无声息地关上,锁舌落下的声音几不可闻。走廊里响起轻快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公寓重归死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江晦明,仍旧无知无觉地沉在渐渐变冷的浴缸里,呼吸微弱而平稳。
天刚蒙蒙亮,城市还笼罩在灰蓝色的晨雾中。楼下公寓入口处传来几声不算客气的敲门声和吆喝。
“喂!开门!警察!”
老旧的门板被拍得震天响,持续了一分多钟,才听到里面窸窸窣窣开锁的声音。一个慈祥的房东穿着睡衣拉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员,其中一个年轻点的还拎着一个写着“证物”的透明袋子。
“干嘛啊警官?这么早……”房东不满地嘟囔。
为首的警察,是个面色严肃、眼袋很深的中年人,他没理会房东的抱怨,直接亮了一下证件:“我是陈栋国。昨晚这附近发生一起凶杀案,我们来了解点情况。听说你这栋楼有住客姓江?叫江晦明?”
房东愣了一下,挠头:“啊?陈局长,江晦明,那孩子很乖的,他不可能犯事”
“带我们去他住处看看。”陈局长语气不容置疑。
房东虽不情愿但他还是披了件外套,领着两人上了嘎吱作响的楼梯。来到三楼尽头那扇漆皮剥落的门前。
张警司示意房东敲门。房东用力拍门:“孩子你在家吗?警察找你。”
里面毫无回应,寂静无声。
陈局长皱紧眉头,凑近门缝闻了闻,似乎没闻到特别的气味。他指了指门锁,对房东说:“打开。”
“这……警官,不合规矩吧?他又没犯事……”房东有些犹豫。
“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与正在调查的案件有联系!打开!否则以妨碍公务处理你!”陈局长语气严厉起来。
房东被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言,连忙掏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淡淡血腥味、潮湿水汽和药味的、沉闷的、缺乏人气的空气扑面而来。
室内光线昏暗,窗帘紧闭。陈局长没有贸然进入,他站在门口,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整个客厅:略显凌乱但无搏斗痕迹的桌椅、散落在门口的鞋……目光最后锁定在浴室,因为那里门缝下渗出一小片明显的水迹蔓延到客厅,在微光下反射着暗沉的光晕。
陈局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凝重。他对年轻警员使了个眼色,年轻警员默契地拔出警棍,小心翼翼地迈进房间,高度警惕地向水迹的源头,那扇半掩着的浴室门靠近。浓重的水汽几乎凝成白雾,从门缝里缓缓涌出。他屏住呼吸,用警棍轻轻推开浴室门
水龙头仍在缓慢地滴着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一片狼藉。
湿滑的地面上是湿漉漉的脚印、散落的衣物、翻倒的药瓶……还有那个狭小的浴缸。
江晦明安静地沉在冰冷浑浊的水中,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口鼻微微露出水面,胸腔几乎看不到起伏。像一尊被遗弃在水底的雕像。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缕稀释过的、淡红色的絮状物。
“救人!叫救护车!”陈局长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充满了震惊和后怕。
年轻的警员立刻冲出房间,在走廊里大声呼叫支援和救护车。
陈局长冲到浴缸边,顾不上水冰冷刺骨,伸手探了探江晦明的颈侧。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到几乎停顿的搏动,他还活着,但也仅仅只是活着。
“这小子……”张警司脸色铁青,目光快速扫过现场:血迹、药瓶、混乱的打斗衣裤、后脑明显的伤……还有那份死里逃生的、不可思议的虚弱。
他掏出对讲机,声音低沉而急促:“现场发现目标人物江晦明,重伤昏迷,生命体征微弱。重复,目标重伤昏迷,情况危急!立即封锁单元楼!救护车优先!现场环境复杂,有明显外力侵害痕迹,立刻申请鉴证科支援!”
说话间,他的视线锐利如鹰,扫过整个卧室和浴室以及过道的每一个细节,最终停留一个不属于江晦明似乎被人故意遗漏的烟灰缸,那有一枚燃尽不久的、带着特殊过滤嘴的烟头。陈局长明白,他不会抽烟
冰冷的浴室里,只剩下水滴声和陈局长沉重的呼吸声,此时江晦明的命运如同昨夜那枚立起的硬币,在生与死的边缘摇摇欲坠。
而更大的疑云,正从这满室的水汽中,无声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