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别搞,我怕死

易俊源觉得自己大概是捅了次元壁的马蜂窝。

上一秒还在出租屋对着电脑屏幕吐槽某修仙剧的五毛特效,下一秒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掀了个底朝天。等他揉着摔成八瓣的屁股站起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云雾缭绕的广场上,脚底下踩着的青石板比他三个月工资买的瓷砖还光滑。

“这绑架成本够高的啊。”易俊源摸了摸后脑勺,看着周围五十多个跟他一样一脸懵逼的男男女女,忍不住嘀咕,“难道是什么新型传销组织?包机票包住宿还包仙境体验卡?”

人群前方,一个留着花白胡须的光头正唾沫横飞地演讲。那光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腰间挂着串油腻腻的佛珠,怎么看都像天桥底下算命的,就是多了点仙气飘飘的背景板。

“诸位凡俗,能得此机缘实乃天定!”光头清了清嗓子,声音穿透力堪比广场舞喇叭,“我太虚宗乃仙界正统,入我门墙者,吐纳可餐风饮露,修炼能延年益寿,待到功成之日,飞天遁地不在话下,活个千儿八百年更是家常便饭!”

易俊源旁边的眼镜男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矿泉水瓶“啪”地捏扁了:“千年?那岂不是能看到国足进世界杯了?”

“这位道友言之有理!”前排一个大妈激动得广场舞扇子都挥起来了,“我孙子的孙子都能抱上了!”

光头显然很满意这个效果,捋着胡须笑得见牙不见眼:“正是如此!修仙之路,乃逆天改命之途,只要诸位潜心向道,何愁不能……”

“那我能回家吗?”

易俊源这句不合时宜的话像颗石子砸进滚油里,全场瞬间安静。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射过来,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个穿西装的大哥露出“这小子怕不是个傻子”的表情。

光头的笑容僵在脸上,佛珠转得飞快:“这位小友,何出此言?”

“我妈还等着我回家收衣服呢。”易俊源挠挠头,实诚得让人心疼,“而且我社保刚交满一年,断了怪可惜的。”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光头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他深吸一口气,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凡俗琐事,何足挂齿?待你修成大道,弹指间便可……”

“可我昨天刚约了牙医。”易俊源补充道,“智齿发炎,再拖下去要人命的。”

光头的佛珠“咔嚓”断了一颗。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梵音从天而降。那声音说不清道不明,像棉花糖裹着蜂蜜,又像空调房里盖着羽绒被,听得人骨头都酥了。空气中还飘来股说不清的香味,有点像寺庙的檀香,又混着点奶茶店的焦糖味。

易俊源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舒服,是因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眼睁睁看着刚才还翻白眼的西装大哥突然热泪盈眶,哽咽道:“仙!仙界!我来了!”

那个捏扁矿泉水瓶的眼镜男更夸张,直接跪倒在地,对着光头磕了三个响头:“师父!收我为徒吧!我愿意为宗门捐出我的所有——包括花呗!”

大妈挥舞着广场舞扇子原地转圈:“我要修仙!我要长生!再也不用跳广场舞减肥了!”

五十多号人跟被按了开关似的,瞬间从懵逼状态切换成狂热模式,口号喊得比传销大会还整齐。易俊源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是什么新型精神控制?比他奶奶看的保健品讲座厉害多了。

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屁事没有。

梵音听得他耳朵发痒,香味闻着像劣质空气清新剂,那些让人疯狂的力量在他身边绕了个圈,仿佛遇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绕道走了。易俊源眨眨眼,突然看清了那些所谓的“仙气”——其实是无数五颜六色的小光点,在别人头顶跳华尔兹,到了他这儿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跑得比谁都快。

“完了,我好像是个bug。”易俊源心里咯噔一下。

广场上的喊叫声越来越响,有个穿拖鞋的大叔甚至开始脱衣服,说要“赤诚向道”。易俊源看着光头嘴角那抹得意的笑,突然反应过来——不跟着喊,怕不是要被当成异类处理掉?

他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用这辈子最大的嗓门吼道:“我爱修仙!修仙使我快乐!仙人哥哥最帅了!”

这话喊得又急又响,还带着点破音,在一片“大道无形”“道法自然”的口号里显得格外突兀。

光头猛地转头看过来,眼神跟X光似的扫过他全身,眉头拧成了疙瘩:“你这小子……”

易俊源心里一紧,暗道不好。果然听见光头嘀咕:“清心梵音都净化不了的凡俗浊气,还说什么‘爱’?俗!真俗!”

旁边一个刚被洗脑的妹子还帮腔:“就是,修仙者当清心寡欲,怎能说这般轻浮话语?”

易俊源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光顾着跟风了,忘了修仙界讲究的是“四大皆空”,哪有喊“我爱你”的?这就好比在少林寺喊“酒肉穿肠过”,纯属找抽。

他赶紧低下头装孙子,心里把《道德经》《金刚经》甚至《走近科学》都默念了一遍,祈祷光头别注意到他这个漏网之鱼。

好在光头没再追究,大概是觉得跟个凡人生气掉价。他清了清嗓子,压下众人的狂热:“诸位心意,老道知晓。但仙界不收庸才,还需检验资质方可入我太虚宗门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黑不溜秋的石头,看着像块烧焦的砖头:“此乃测灵玉,能辨五行灵根。凡灵根纯净者,方可留下;资质低劣者,老道也不强求,自会送你们……”

“送回家?”易俊源眼睛一亮,差点举手报名,“我选这个!我资质肯定差!”

周围投来异样的目光,光头的脸色更不好了:“送你们一场造化。”

易俊源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听着耳熟,他奶奶被骗去买保健品时,推销员也是这么说的——“阿姨,这不是药,是给您的造化”。

众人排着队上前测资质。第一个上去的是那个西装大哥,他激动得手心冒汗,把手按在测灵玉上。石头半天没反应,跟块普通砖头没啥区别。

光头面无表情:“不合格,淘汰。”

西装大哥脸都白了:“大师!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去吧,自有你的归宿。”光头挥挥手,两个穿着灰袍的小道童走过来,架着西装大哥就往广场后面拖。

易俊源踮脚张望,后面云雾缭绕的,啥也看不见。他心里嘀咕:这淘汰流程还挺正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淘汰补贴。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云雾里传出来,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全场瞬间安静。

刚才还狂热的众人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易俊源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见那个被拖走的西装大哥,居然从云雾里滚了出来——不,是摔了出来,正好掉在离队伍不远的地方,脑袋磕在青石板上,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而那大哥临死前的表情,不是恐惧,是极致的悔恨,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我不该……我不该不合格……”

易俊源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这哪是淘汰?这是直接物理清除啊!

眼镜男腿肚子转筋,颤颤巍巍地问:“大、大师,他……”

“他的心不诚,没法接受仙缘。”光头眼皮都没抬,指着测灵玉,“下一个。”

人群鸦雀无声,刚才喊着要修仙要长生的人们,现在脸色比死人还白。但没人敢跑,那两个灰袍道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闪着寒光的短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易俊源后背的冷汗湿透了T恤。他终于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哪是什么修仙机缘,这分明是个死亡率百分百的强制选秀现场!通过了留下当工具人,通不过直接物理销毁,连退票的机会都没有。

更要命的是,他刚才还在光头面前表现得格格不入,现在要是测出个“不合格”,怕是死得比西装大哥还惨。

“下一个!”光头不耐烦地催促。

队伍慢慢往前挪,每个人上去时都抖得像筛糠。有个小姑娘测出了点微弱的绿光,光头点点头:“木灵根,资质尚可,留下。”小姑娘当场就哭了,不知道是喜是悲。

又一个大妈上去,测灵玉没反应。她脸一白,突然死死抱住光头的腿:“大师!我能行!我会跳广场舞!我能给宗门搞团建!”

光头一脚把她踹开:“聒噪。”

大妈被拖走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我要修仙!我不要淘汰!”

然后,又是一声闷响。

易俊源排在队伍末尾,心脏跳得像打鼓。他看着测灵玉,又看看后面的云雾,脑子里飞速运转。跑?肯定跑不过那些会飞的仙人。反抗?他连个道童都打不过。装疯卖傻?刚才已经试过了,效果不太好。

“下一个。”

前面只剩十来个个人了。

易俊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小光点——别人头顶的光点五颜六色,在测灵玉上一照就亮,而自己身边连个光子都没有。这到底是好是坏?

按常理说,没有灵根肯定是不合格,死路一条。但他连那什么清心梵音都免疫,说不定这“零灵根”也是种特殊体质?

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主角都是万中无一的废柴体质,最后逆袭成神?

“下一个。”

前面只剩两个人了。那个穿拖鞋的大叔刚被拖走,惨叫声还没落地。

易俊源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悄悄活动了一下手指,突然发现自己能隐约看到那些光点的流动——它们在测灵玉周围盘旋,像蜜蜂围着花蜜。而当有人把手放上去时,光点就会顺着手臂往里钻,灵根越纯,进去的光点就越多。

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光头看测灵玉的眼神,不只是在看资质,更像是在筛选什么。当那个有木灵根的小姑娘通过时,他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嘴里还嘟囔了句什么“纯度够了,能当药引”。

药引?

易俊源浑身汗毛倒竖。

这哪是选弟子?这分明是在选原材料!

“下一个。”

轮到那个广场舞大妈了。她抖得像风中残烛,刚把手放上去,测灵玉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红光。

“火灵根,资质低劣。”光头摇摇头。

大妈“噗通”跪下,拼命磕头:“大师!我不怕苦!我能干活!我会做饭洗衣服!我还能……”

“拖下去。”光头挥挥手。

惨叫声再次响起。

现在,轮到易俊源了。

他站在原地,腿像灌了铅。前面是闪着寒光的测灵玉和笑眯眯的光头,后面是云雾缭绕的死亡陷阱,左右是虎视眈眈的道童。

五十多个人,现在只剩下包括他在内的十多个了。

光头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小友,轮到你了。”

易俊源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自己没有灵根,上去就是死。可他更知道,不上去,现在就是死。

他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测灵玉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广场角落的云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那不是道童,也不是尸体。

那东西很大,形状像条蛇,又像条龙,鳞片在云雾里偶尔闪过一丝金光,正慢悠悠地……舔着刚才溅在地上的血迹。

而易俊源看到,那些被他视为“光点”的东西,正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飘过来,钻进那东西的鳞片里。

包括刚才那个木灵根小姑娘身上的光点,也在悄无声息地往那边流。

原来如此。

易俊源的手停在半空中,突然笑了。

他看着光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师,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光头皱眉:“何事?”

“我其实……”易俊源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祈祷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我对灵根过敏。”

光头愣住了。

连旁边的道童都愣住了。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广场角落的云雾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云霄。

易俊源知道,自己赌对了。

但他更知道,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