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微光(童年片段)
鹏城老城区,蝉鸣聒噪的午后。
狭窄的出租屋里,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着闷热的空气。
刚满周岁的凌渊,被放在铺着旧竹席的婴儿床里。
他有一头柔软的黑发,皮肤不算特别白,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正安静地看着窗外。
窗外,一只羽毛蓬乱的波波,正笨拙地试图降落在锈迹斑斑的防盗窗上,爪子几次打滑,发出“噗噗”的轻响。
凌渊没有哭闹,只是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着波波的方向,咿咿呀呀地挥动着,黑眼睛里映着窗外树叶摇曳的光斑。
他平凡得如同这座城市里千千万万个婴孩,唯一的特别,或许是那双眼睛在专注时,显得格外沉静,仿佛能映出更多东西。
五岁那年,凌渊蹲在小区花坛边。
几个大孩子正用树枝戳弄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绿毛虫,绿毛虫蜷缩着,瑟瑟发抖。
凌渊看着,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尖叫或嘲笑,只是默默地走过去,蹲在绿毛虫前面,张开小小的手臂,用自己并不宽阔的后背挡住了那些恶作剧的树枝。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黑眼睛,固执地看着那几个大孩子。
最终,大孩子们觉得无趣,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凌渊这才小心地捡起一片大叶子,轻轻托起绿毛虫,把它放回了花坛深处低矮的灌木丛里。
阳光落在他汗湿的额角,平凡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十岁,小学门口。
他看到高年级的学生在欺负一只瘦小的蛇纹熊,用石子丢它。
凌渊冲了过去,不是用拳头,而是张开双臂拦在蛇纹熊前面,大声说:“别打它!”
他的声音还带着稚气,身形在那些大孩子面前显得单薄。
结果自然是被推搡在地,胳膊蹭破了皮。
但他爬起来,依旧固执地挡在那里,黑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保护欲。
直到老师闻声赶来。
那只蛇纹熊趁机溜走,临走前,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小的眼睛里似乎有光闪过。
凌渊拍拍身上的灰,看着蛇纹熊消失的方向,嘴角微微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安静的模样。
他平凡得像个背景板,但那一刻的挺身而出,像一颗投入池塘的小石子,涟漪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
第二节:裂痕(高二学期末)
时间如鹏城湾的潮水,悄然漫过。
当年的孩童,已长成十七岁的少年。
凌渊,鹏城第三中学高二(七)班的学生。
黑发依旧,黑瞳沉静,相貌扔进人堆里便难以寻觅。
洗得发白的校服T恤,洗得泛白的牛仔裤,是他最常见的装扮。
他像这座城市里无数个普通高中生一样,淹没在题海、考试和青春的喧嚣里。
高二学期末的下午,空气闷热得如同凝固的胶水。
塑胶跑道被烈日炙烤得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混合着少年们奔跑时蒸腾出的汗水和荷尔蒙气息。
班级接力赛正在进行,加油声、呐喊声、急促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夏末特有的躁动与疲惫。
凌渊站在交接区,额角渗出汗珠,黏住了几缕黑发。
他专注地看着迎面跑来的队友,计算着接棒的时机。
体育并非他的强项,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跑好自己的这一棒。
“凌渊!接棒!”体育委员的破锣嗓子穿透喧嚣。
凌渊猛地回神,手臂下意识伸出,粗糙的木制接力棒带着队友手心的汗水和奔跑的余温,“啪”地一声砸进他掌心。
没有犹豫,他立刻迈开步子冲了出去。
他的速度不快,步伐却异常沉稳,像一颗投入激流的小石子,努力划开属于自己的轨迹。
就在这时,操场边缘靠近围墙的绿化带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伴随着几声尖锐刺耳的“吱吱”尖叫和女生的惊呼,一只体型不小的穿山鼠猛地冲了出来!
它背甲上沾满泥土和草屑,双目赤红,粗壮的爪子疯狂刨地,像一台失控的小型挖掘机,直直地冲向跑道旁一个被吓傻了的低年级女生!
那女生怀里抱着的书本散落一地,其中一本硬壳的《精灵生态学》正好砸在穿山鼠身后一只更小的穿山鼠幼崽尾巴上。
幼崽吃痛的尖叫显然彻底激怒了这只护崽心切的成年穿山鼠。
女生呆立当场,穿山鼠的利爪和坚硬背甲近在咫尺!
“小心——!”凌渊几乎是吼出来的。
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距离那女生还有十几米,根本不可能冲过去推开她。
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冲动在他胸腔里炸开——不是恐惧,而是“挡住它!保护她!”的本能。
如同童年时挡在绿毛虫和蛇纹熊前的那种本能,但此刻更为汹涌,更为急迫。
嗡!
一层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淡蓝色光晕,骤然在他和那惊恐的女生之间展开。
那光晕薄如蝉翼,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破,像一面瞬间撑开的、由无数细小蓝色光点组成的能量薄膜,在炽热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不真实的光芒。
砰——!!!
穿山鼠带着巨大冲力的身躯狠狠撞在了那层薄薄的蓝光上。
沉闷的撞击声让周围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光膜剧烈地波动、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成无数光点,彻底消散。
巨大的冲击力透过光膜传来,凌渊如遭重锤猛击胸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
整个人被撞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脚下不稳,重重地摔倒在滚烫的塑胶跑道上!
“呃啊!”他闷哼一声,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窒息。
穿山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挡撞懵了,它甩了甩有些眩晕的脑袋,赤红的眼睛死死锁定摔倒在地的凌渊。
喉咙里发出更为暴怒的低吼,前爪刨地,显然将他当成了新的、必须清除的威胁目标。
它身后的小穿山鼠幼崽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尾巴上的红肿清晰可见。
“凌渊!”“那是什么光?!”“他……他挡住了穿山鼠?!”周围瞬间炸开了锅,惊呼、议论、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打在凌渊身上。
他强忍着眩晕和胸口撕裂般的闷痛,以及摔倒带来的擦伤,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剧痛和脱力而动作迟缓。
“让开!都让开!”体育老师王胖子焦急的声音响起,他带着几个保安急匆匆赶来。
保安们经验丰富,迅速拿出专业的驱赶喷雾和防护盾牌,小心翼翼地隔开人群,制造声响和屏障,试图将暴怒的穿山鼠和它的幼崽引向远离人群的方向。
成年穿山鼠在喷雾和盾牌的干扰下,警惕地低吼着,护着幼崽,一步步被引导着退向绿化带深处。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那层淡蓝色的光晕在穿山鼠被引开的瞬间,如同退潮般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
凌渊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和摔倒的疼痛交织在一起。
他艰难地用胳膊撑起上半身,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红。
“凌渊!你怎么样?”一个清脆带着关切的女声响起。是同班的林小雨,她目睹了全过程,此刻跑过来想扶他。
凌渊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避开了她的搀扶。
他咬着牙,用尽力气,自己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汗水混着尘土从他额角滑落,脸色苍白如纸。
他声音沙哑,带着喘息:“没……没事,谢谢。”
他抬起头,黑瞳里带着一丝茫然、未散的痛楚和深深的疲惫,扫过周围或惊魂未定、或充满好奇探究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只被保安小心翼翼引导着、依旧警惕低吼的成年穿山鼠,以及它身后那只瑟瑟发抖的幼崽身上。
他看到了幼崽尾巴上明显的红肿,也看到了成年穿山鼠眼中除了暴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护崽的疯狂。
这眼神,让他想起了童年时那只被欺负的蛇纹熊。
“老师……”凌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正准备指挥善后的王胖子停下脚步,“那只小的……尾巴好像受伤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指责,只有一种单纯的、近乎本能的关切,如同他五岁时对那只绿毛虫。
王胖子愣了一下,看着凌渊苍白的脸色、嘴角没擦干净的血迹、以及胳膊和膝盖的擦伤,又看了看那只穿山鼠幼崽,点点头。
语气缓和了些:“知道了,我们会处理。救护车马上到,你先去医务室!别硬撑!”他语气不容置疑。
凌渊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不适感和胸口的翻腾,无视了周围依旧没有散去的各种目光——有崇拜的,有好奇的,有觉得他多管闲事,自不量力的——以及林小雨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和担忧。
他一步一步,有些蹒跚地,独自穿过人群,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牵扯着胸口的疼痛,但他背脊挺得笔直。
阳光落在他平凡的脸上,映着他黑发黑瞳,也映着他略显单薄却倔强挺直的背影,还有校服上沾染的尘土和点点血迹。
他并不知道那瞬间出现的、救了他也伤了他的蓝光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平凡的高中生活即将被彻底颠覆。
更不知道他刚才那不顾自身安危的举动和事后对肇事宝可梦幼崽的关切,已经在某些人心中投下了难以言喻的涟漪。
他只知道,那只小穿山鼠受伤了。而他,无法视而不见。
第三节:序章(时间跳跃-高三开学前夕)
高二的暑假在蝉鸣和热浪中悄然流逝。
关于操场那天的“蓝光事件”,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阵涟漪后,渐渐平息。
有人说是光影错觉,有人说是某种新型防护装置测试,也有人私下议论凌渊可能有点“特别”。
凌渊自己则保持了沉默,他去医院检查过,除了轻微骨裂和软组织挫伤需要休养,并无其他异常。那奇异的蓝光,仿佛只是濒危时刻的一场幻梦。
高三开学前夕的傍晚,夕阳将鹏城的天际线染成金红色。
凌渊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窗外是熟悉的、略显拥挤的老城区街景。
书桌上放着一份崭新的、印着“鹏城第三中学宝可梦伙伴申请表”的文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平凡无奇,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握笔和偶尔帮家里做点零活留下的。
但就在不久前,这双手之间,曾迸发出那样不可思议的蓝色光芒。
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掌心残留的、仿佛幻觉般的微热。
黑眸沉静,映着窗外渐沉的暮色。
“宝可梦伙伴……”他低声自语。明年,高三的学生,终于可以申请拥有自己的第一只宝可梦了。
一个全新的世界,似乎正在这纸申请书的背后,缓缓展开。
而他平凡人生中那道转瞬即逝的蓝光,或许,只是这个新世界向他投来的第一缕微光。
新的故事,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