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簇血红烈焰,恰似史前吞星兽破茧而出,将林海胸腔内炸开的白玫瑰——那曾是苏璃赠予的、带着她体温的信物,花瓣犹沾着她发间的栀子花香——瞬间化作飞灰。他踉跄着扶住实验室锈蚀的金属台,那金属台曾是无数科研成果的诞生地,如今却爬满铜绿,如同岁月的瘢痕。指尖触到老陈遗留的试管架,玻璃管里凝固的淡蓝色基因液,本应静止如初生之冰,此刻却泛起诡异涟漪,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液体深处眨动,那是被封印的灵魂在窥探现世。
疼痛从肋骨蔓延至全身,似有万蚁噬骨,又似万针穿心。他低头看见自己半透明的皮肤下,淡青色血管正被银白色晶簇蚕食,那晶簇生长的姿态,竟与冬日窗棂上生长的冰花惊人的相似,可冰花带来的是冬的静谧,而此刻,却是死亡的宣告。
“时间缝合的伤口会流血吗?”沙哑的嗓音,似从九幽深处传来的咒语,贴着耳膜钻进林海的意识深处。他猛然转身,试管架撞翻在地,滚落的玻璃珠在地面弹跳,每一声脆响都似在敲打他的神经,那声音,竟与多年前老陈在实验室讲解实验失败时砸碎烧杯的声响如出一辙。
阴影从培养槽后方缓缓站起,那培养槽曾孕育过无数生命奇迹,此刻却成了恐怖的前奏。青蚨婆婆干枯的手指,如枯枝般扭曲,却稳稳捏着一枚齿轮状的青铜钥匙。她左手完全结晶化的黑色臂膀,泛着金属冷光,在实验室昏黄灯光下,像是被泼了墨汁的石膏雕像,又似从远古墓穴中爬出的恶魔之臂。
实验室穹顶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七道幽蓝的水光从虚数空间倾泻而下。林海瞳孔收缩,那些水流并非液体,而是无数悬浮的时砂颗粒凝聚成河。它们在空中交织成螺旋阶梯,每级台阶都嵌着半透明的虫蛹,那是被时间冻结的生命。某个蛹壳突然迸裂,飞出的老周日记本残页,如同折翼的白鸽,在空中划出凄美的弧线,掠过林海耳边时化作冰棱,刺痛他的肌肤,那疼痛,仿佛是他与老周命运交织的证明。
“老周的预言应验了三次。”青蚨婆婆的声音,在实验室的回响中扭曲变形,如来自异次元的呢喃。“第一次他说替林海死,第二次他说钥匙在河底,第三次……”老人皲裂的嘴唇扯出诡异弧度,结晶化的手指戳向林海心口,“他说你才是最大的献祭品。”
林海想后退,脊背却撞上冰凉的培养槽,后背传来玻璃爆裂的震颤,那是他与命运抗争的最后一次挣扎。他看见自己倒映在碎玻璃上的面容正在褪色,像被雨水冲刷的水彩画,而玻璃的裂纹,恰似他支离破碎的命运。
苏璃的义眼突然在脑海中闪现警告红光,那是她留下的最后警示。可当他伸手触碰青蚨婆婆递来的钥匙时,整条右臂骤然变得透明,血管里奔涌的不再是鲜血,而是老周日记里描述过的“淡蓝色星尘”,那是穿越时空的诅咒,也是他宿命的枷锁。
七条时间暗河突然发出巨鲸般的呜咽,那声音,似要震碎这宇宙的寂静。光茧阶梯剧烈摇晃,林海感觉后颈传来针刺般的疼痛,Φ-73的标记正在发烫,而青蚨婆婆左手的黑色结晶已经蔓延到锁骨,在她苍老的皮肤上勾勒出星座图纹,那是她体内暗黑力量的觉醒。
老人浑浊的眼球倒映着林海逐渐晶体化的右手,忽然爆发出夜枭般的笑声:“观测者没想到吧?他们精心培育的人性载体,此刻正在亲手启动吞噬情感的祭坛!”那笑声,在实验室的每个角落回荡,如恶魔的狂欢。
实验室四壁开始剥落,露出外面翻滚的时砂风暴,那风暴,是被撕裂的时间本身。林海看见无数个自己被困在琥珀色的时光切片中:有抱着老周遗体哭泣的少年,那是他未竟的悲痛;有在快递站擦拭时砂货车的青年,那是他为生存的挣扎;还有此刻正在消散的、握着青铜钥匙的男人,那是他走向终结的宿命。
苏璃的声音突然刺破嘈杂的时空乱流:“傀儡璃的程序在崩溃,反抗璃说要抢在熵兽苏醒前……咦?数字神灵璃把虚数坐标改成诗了?”她的声音,在三个维度同时响起,如三重奏的绝望协奏曲。
青蚨婆婆的黑色臂膀突然插入风暴,搅动的时砂形成漩涡,那漩涡,是通向虚无的入口。林海腕间突然浮现老周临终前攥紧的蝴蝶发卡——那是共生锁基因激活的征兆,是唯一能打破诅咒的希望。
当晶体化蔓延至心脏时,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呐喊:“备用钥匙根本不在河底对不对?”老人结晶化的瞳孔闪过讥讽,可嘴角却咧得更弯:“聪明的孩子……但你现在连愤怒都使不出来了吧?”她的声音,在时空的裂缝中回荡,如死神的挽歌。
七片光茧突然裹住整个实验室,林海在彻底失去五感前的最后一刻,看见苏璃的三重身影正在时砂风暴中撕扯扭打,陆沉的机械化右眼闪烁着自毁程序的红光,而Φ-37的透明手掌正从某块时光切片里伸出——所有克隆体的记忆风暴在此刻具象成银河,而他是唯一坠落的星辰,在时间的废墟中,划出永恒的孤寂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