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厨房里的硝烟

清晨六点三十分,闹钟还没响,林蔓就被一种极其规律的、如同机器运转般的“咚咚”声硬生生从美梦中拽了出来。

她像只受惊的土拨鼠,猛地从被窝里弹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鸟窝发型,眼神迷茫又惊恐地在昏暗的房间里四处搜寻。声音来自墙壁的另一侧——江屿安的领地。那声音沉闷、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穿透不算厚实的隔墙,精准地敲打在她脆弱的神经上。

“搞什么啊……”林蔓痛苦地哀嚎一声,把自己重新摔回枕头里,用被子死死捂住脑袋。可那“咚咚咚”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顽强地钻进她的耳膜。是剁肉馅?还是在拆墙?大清早的,那个冰块脸是在进行什么神秘的晨间仪式吗?!

昨晚的“卫生劳改”一直折腾到快十点。在江屿安堪比X光的挑剔目光下,她被迫把客厅里每一件属于她的“杂物”都塞回了自己房间,连窗台下心爱的速写本和画笔都没能幸免。地板擦了又擦,光可鉴人,累得她腰酸背痛,感觉身体被掏空。此刻,她只想抱着她柔软的恐龙抱枕,睡到地老天荒。

然而,隔壁的“晨间交响乐”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那规律的“咚咚”声,像一把冰冷的锤子,一下下凿碎了她残存的睡意,也凿得她心头火起。

“江屿安!你个法西斯!大清早扰民啊!”林蔓忍无可忍,对着墙壁愤怒地吼了一嗓子,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隔壁的“咚咚”声极其诡异地停顿了一秒。就在林蔓以为自己的抗议奏效,准备缩回被窝时——

“咚咚咚咚咚!”声音骤然变得更加密集、更加响亮,仿佛在回应她的挑衅,带着一种冷酷的、报复性的节奏!

“啊啊啊!”林蔓抓狂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彻底投降。跟这个人讲道理?她一定是昨晚擦地擦昏了头!她认命地掀开被子,带着一肚子起床气和满脑子对江屿的诅咒,脚步虚浮地飘向厨房。算了,惹不起,躲不起,那就用食物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吧!没有什么是一顿煎蛋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煎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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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林蔓打开了冰箱门。扑面而来的冷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让她愣了一下。

昨晚被江屿安勒令整理时,她只顾着把客厅的东西一股脑塞回房间,压根没仔细看过这个属于“公共区域”的冰箱内部。此刻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这个崇尚“艺术性凌乱”的灵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冰箱内部,堪称是强迫症患者的终极乐园。

上层冷藏区,所有的物品都被装进了大小统一、透明的方形保鲜盒里。喝了一半的牛奶盒?不存在的,它被倒进了带刻度的玻璃瓶,瓶身贴着打印的标签:“低脂牛奶-开封日期:2021-8-21”。几颗新鲜的生菜,洗净甩干,整齐地码在带沥水层的盒子里。几枚鸡蛋,圆头朝上,稳稳地立在专用的蛋架上,间距相等,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甚至连几瓶酱料,都按高矮胖瘦排列得整整齐齐,标签一律朝外,没有一丝歪斜。

下层冷冻区更是秩序井然。分割好的肉类用真空袋密封,标签详细标注了种类、分量和冷冻日期,像一份份严谨的实验样本。速冻饺子、汤圆之类的,也规规矩矩地躺在方盒里。

整个冰箱内部,干净、明亮、一丝不苟,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不容侵犯的“江氏法则”气息。林蔓甚至能想象出江屿安戴着白手套(可能没有,但感觉应该有),拿着游标卡尺(纯属脑补),一丝不苟地调整每样物品位置的样子。

相比之下,她昨晚匆匆塞进去的那盒没吃完的、油汪汪的炸鸡块,用皱巴巴的牛皮纸袋随意裹着,可怜兮兮地挤在角落,像一个误闯了高级宴会的流浪汉,显得那么格格不入,那么……刺眼。

“啧,洁癖精……”林蔓小声嘟囔着,心里莫名有点发虚,赶紧把那盒炸鸡往里推了推,试图让它看起来“融入”一点。然后,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排列整齐的“士兵”,从蛋架上“偷”走了两枚鸡蛋。嗯,她特意挑了位置靠边的两个,希望不会被发现。

煎蛋,是她为数不多敢在厨房施展的“才艺”。她信心满满地打开燃气灶,蓝色的火苗“噗”地一声窜起。她哼着不成调的歌,往平底锅里倒油——呃,好像手抖倒多了点?算了,油多不坏菜!

油温渐热,锅底开始冒起细小的青烟。林蔓抓起一枚鸡蛋,学着美食视频里大厨的样子,在锅边潇洒地一磕——

“啪嚓!”

蛋壳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然而,预想中蛋液滑入锅中的完美弧线并没有出现。蛋液像一摊失控的黄色颜料,“噗”地一下,大部分直接泼在了滚烫的锅沿和灶台上,只有一小部分可怜巴巴地流进了锅底。更糟糕的是,几片碎蛋壳也跟着掉进了锅里,在热油里发出“滋滋”的哀鸣。

“啊!”林蔓手忙脚乱,赶紧去拿锅铲想把蛋壳捞出来。慌乱中,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旁边装油的玻璃瓶。

瓶子摇晃了一下,没倒。但林蔓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锅铲去够锅里的蛋壳,动作笨拙得像在拆弹。

好不容易捞出了蛋壳,锅底那可怜的一小摊蛋液已经凝固,边缘开始发黑。她赶紧把第二枚鸡蛋磕进去——这次学乖了,放低高度,轻轻磕开,小心翼翼地让蛋液流入锅中。虽然形状歪歪扭扭,好歹是完整地进了锅。

油温似乎有点高,锅里的两个蛋发出“滋滋啦啦”的剧烈抗议,油烟迅速升腾起来。林蔓被呛得咳嗽了两声,这才想起没开油烟机。她踮起脚去够油烟机的开关,指尖刚触到按钮——

“滋啦——砰!”

锅里的油星猛地爆开!一颗滚烫的油点精准地溅到了她来不及收回的手背上!

“嗷!”林蔓痛呼一声,条件反射地猛地缩手,身体向后一仰。

灾难,在这一刻彻底降临。

她后退的脚后跟,不偏不倚,狠狠绊在了那个被她推到角落、装炸鸡块的牛皮纸袋上!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她挥舞着双手试图抓住什么,指尖只来得及擦过流理台的边缘。

“哐当!哗啦——!”

天旋地转!

林蔓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尾椎骨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眼泪差点飙出来。但这还不是最惨的。

被她带倒的牛皮纸袋在空中划出一道油腻的抛物线,里面的炸鸡块如同天女散花般飞溅出来!金黄的、裹着油光的鸡块,有的砸在光洁的瓷砖地板上,有的弹跳着滚进了橱柜底下,还有几块不偏不倚,正正砸在她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身上!

更可怕的是,那个装炸鸡块的牛皮纸袋,带着里面残余的油渍和碎屑,像一枚精准制导的生化武器,直直地朝着她刚刚努力煎蛋的战场——灶台飞去!

“啪叽!”

袋子糊在了还在滋滋作响的平底锅边缘!残余的油和碎屑瞬间被高温点燃!

“噗!”一小簇火苗猛地窜起!舔舐着锅沿和那个倒霉的纸袋!

浓烟滚滚!焦糊味、炸鸡味、油脂燃烧的刺鼻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厨房!

林蔓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被油烫到的手背,一手撑着剧痛的尾椎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片宛如被轰炸过的战场:飞溅的鸡块、流淌的油污、灶台上燃烧的小火苗、锅里焦黑扭曲的煎蛋、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足以触发任何烟雾报警器的浓烟……

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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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蔓大脑一片空白,思考着是应该先灭火还是先尖叫的时候,厨房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江屿安站在门口。

他显然是刚结束他那个神秘的“晨间仪式”,额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运动后的薄汗。他身上那件烟灰色的家居服依旧熨帖整齐,但此刻,他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裂痕。

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山雨欲来的暴怒,如同冰层下的熔岩,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里翻涌。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仿佛一尊骤然降临的煞神,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厨房里原本就灼热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以下。

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以令人窒息的速度扫过整个灾难现场:地上油腻的鸡块、林蔓身上狼狈的油渍、灶台上燃烧的纸袋和焦黑的煎蛋、空气中翻滚的浓烟、还有流理台和地板上溅得到处都是的油点和蛋液……

每一帧画面,都精准地踩在了他那份《生存法则》里所有禁忌的红线上!不,是直接在上面引爆了一颗核弹!

“林、蔓!”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淬骨的寒意。

林蔓被这声音冻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减少存在感。她抬起头,对上江屿安那双喷火的眼睛,吓得舌头都打了结:“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油!油它自己爆了!然后我摔倒了!那个袋子它自己飞……”

“闭嘴!”江屿安厉声打断她,一步跨进厨房,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根本顾不上脚下踩到的油腻鸡块,目标明确地冲向灶台。他一把抓起旁边的锅盖,动作迅猛而精准,“哐”地一声盖住了那个还在燃烧的平底锅!

火苗瞬间被隔绝了空气,不甘心地挣扎了两下,熄灭了,只留下一缕更加刺鼻的青烟。

紧接着,他“啪”地一声关掉了燃气灶的阀门。然后,他看都没看还坐在地上的林蔓,径直走到窗边,“唰啦”一声大力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猛地灌入,冲淡了一些厨房里令人窒息的油烟和焦糊味。

做完这一切,江屿安才猛地转过身,胸膛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微微起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板上,满身油污、头发凌乱、脸上还沾着一点不明碎屑,像只掉进油锅的小鸡仔一样的林蔓。

他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冰冷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愤怒、深深无力感、以及一种“果然如此,这麻烦精就是行走的灾难”的了然。他指着满目疮痍的厨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子:

“半个小时。林蔓,从你踏进厨房到现在,有半个小时吗?”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法则》第一条第一款、第二款、第四款!还有第二条!以及最重要的——安全条例!你一次性给我犯了个遍!还附赠了一场小型火灾?!”

林蔓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委屈、疼痛、后怕、还有一丝闯下大祸的羞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尖一酸,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小声辩解:“我…我就是想煎个蛋……”

“煎蛋?”江屿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他指着锅里那块黑乎乎、边缘焦炭化、还粘着几片蛋壳的不明物体,“你管这个叫煎蛋?林蔓,你对‘煎蛋’这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毁灭性的误解?”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她狼狈的样子,最终定格在她捂着的手背上,那里被油烫到的地方已经红了一片,微微肿起。他眼底的怒火似乎凝滞了一瞬,但随即被更深的烦躁取代。他烦躁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冷酷审判。

“根据《法则》第五条第二款,鉴于你本次违规行为的严重性、破坏性、以及潜在危险性,”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宣读一项极其沉重的判决,“判定你:第一,永久性剥夺厨房独立使用权!”

“什么?!”林蔓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眼泪都吓回去了。剥夺厨房使用权?!永久?!那她的美食社梦想怎么办?!她的泡面大业怎么办?!

江屿安无视她绝望的眼神,继续宣判,语气斩钉截铁:“第二,承担本次灾难现场的一切清理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地面、灶台、油烟机、墙面、橱柜表面、以及所有被污染物品的清洁消毒!标准由我验收!”

“第三,”他的目光落在她红肿的手背上,停顿了半秒,语气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不容反驳的命令,“现在,立刻,马上去用冷水冲洗烫伤处,持续十分钟以上!处理完,再回来执行前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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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蔓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被江屿安最后那句关于烫伤处理的命令推着,浑浑噩噩地挪到洗手间。冰凉的自来水冲刷在手背火辣辣的刺痛处,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感。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眼睛红得像兔子的自己,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挫败感席卷而来。

自由的大学生活?梦想的美食之旅?全被这场该死的煎蛋事故和隔壁那个该死的独裁者毁了!永久剥夺厨房使用权?这和判她无期徒刑有什么区别?她甚至能想象出以后的日子: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江屿安在厨房里优雅地煎着完美的太阳蛋,而她,只能啃着干巴巴的面包片,闻着空气中飘来的诱人香气,默默流泪……

冷水冲了十分钟,手背的刺痛感减轻了一些,但心里的憋屈和绝望却越积越厚。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厨房门口,眼前的景象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江屿安并没有离开。他正背对着她,站在那片狼藉之中。

但他并没有袖手旁观。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副厚厚的橡胶手套戴上,正拿着抹布和厨房专用清洁剂,面无表情地清理着灶台上最顽固的焦黑污渍和凝固的油脂。动作不算温柔,甚至带着点发泄般的用力,但效率奇高。原本燃烧过的地方已经被他清理得露出了不锈钢的本色,虽然还有痕迹,但比刚才那副末日景象好多了。

他脚下那片油腻的、散落着炸鸡块的地板,也被他用纸巾大致清理过,油腻感减轻了不少。那个肇事的牛皮纸袋,早已被他当成危险品,扔进了扎紧口的垃圾袋里。

他高大的背影在清晨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紧绷,肩膀的线条透着一股压抑的烦躁。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只有抹布摩擦台面的沙沙声,以及他偶尔因为用力而微微加重的呼吸声。

林蔓僵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心里翻江倒海。他……他居然在帮她收拾残局?虽然是在她“永久剥夺厨房使用权”的宣判之后,虽然他的动作和表情都写满了“被迫营业”和“极度不爽”,但他确实在动手清理这片由她制造出来的灾难。

这感觉……太诡异了!比大清早被他剁肉馅吵醒还诡异!比被他按头打扫卫生还诡异!

就在林蔓内心天人交战,犹豫着是应该硬着头皮进去接手,还是假装没看见溜回房间时,江屿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他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冷硬的声音打破了厨房里压抑的沉默:

“冷水冲够了?”

“嗯……”林蔓像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低低应了一声。

“药箱在我房间书桌左边第一个抽屉。去把烫伤药膏涂上。”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带着命令的口吻,但说出的内容却让林蔓再次愣住。

他……还记着她的手?还让她去他房间拿药?

林蔓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背,那块红肿在冷水冲洗后显得更加明显了,火辣辣的痛感也重新清晰起来。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像打翻了五味瓶。有被关心的那一丝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但更多的是被全方位压制、连受伤都要被对方掌控节奏的憋屈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感。

“哦。”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垂着头,像个战败的俘虏,拖着脚步,一步三挪地朝着江屿房间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走到江屿安紧闭的房门前,林蔓停下脚步。她看着眼前这扇深色的门板,仿佛看到了一张巨大的、写着“江屿安领地,生人勿近”的告示牌。她犹豫地伸出手,指尖在冰凉的金属门把上悬停了几秒,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带着一种即将踏入龙潭虎穴的悲壮感,轻轻拧动了门把手。

门没锁。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薄荷和书卷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和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如出一辙。房间里的景象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甚至更加“江屿安”。

深灰色的床单铺得没有一丝褶皱,被子叠得像豆腐块。书桌上的书本、笔筒、笔记本电脑,摆放得如同用尺子量过,横平竖直。整个房间干净、整洁、空旷,色调是冷淡的黑白灰,没有多余的装饰,透着一股严谨到极致的秩序感,像一个精心设计的样板间,没有一丝烟火人气。

林蔓感觉自己凌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这个过分安静和整洁的空间里,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她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像个小偷一样溜了进去,目标明确地冲向那张巨大的、一尘不染的书桌。

左边第一个抽屉……她拉开。里面果然放着一个白色的家用小药箱,同样摆放得整整齐齐,各种药品分门别类。她很快找到了烫伤药膏。

就在她拿起药膏,准备迅速撤离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无菌室”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桌靠近内侧的一个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东西,与整个房间冰冷严谨的格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小小的、手工制作的陶土杯子?造型歪歪扭扭,杯壁上用稚嫩的笔触画着一个咧开嘴大笑的太阳,还有几朵抽象的小花。涂色也相当狂野,黄色和红色混在一起,边缘都糊掉了。杯口还有一个小小的豁口。

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手工作业失败品。

林蔓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杯子……好眼熟!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她猛地想起来,小学二年级的手工课上,她兴致勃勃地做了这个杯子,想送给妈妈。结果烧制出来奇丑无比,还有了豁口。她沮丧极了,随手就塞进了课桌里,后来好像……被江屿安那个讨厌鬼看到了?他当时还嫌弃地说了句什么来着?“丑得很有灵魂”?

后来……后来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杯子了。她以为早就被自己扔掉了。

它怎么会在这里?在江屿安的书桌上?在这个干净得连灰尘都找不到的地方?

林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呼吸骤然停滞。她死死地盯着那个丑陋的小杯子,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灵异事件。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她浑身血液都开始莫名加速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江屿安……他留着这个?

他为什么……会留着这个她早就遗忘的、被她自己都嫌弃的、破破烂烂的小杯子?还把它放在自己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