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国家博物馆与量子科技公司联合发布“盛唐重光“VR项目。作为首席算法工程师，我在测试新型神经接驳设备时，设备突然迸发出刺目蓝光。
意识恢复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雕花大床上，窗外传来驼铃与胡旋舞的鼓点。铜镜里映出陌生的面容——柳叶眉，丹凤眼，额间点着金箔花钿。
“姑娘，该去西市采买了。“丫鬟小翠掀开湘妃竹帘，“您昨日说好要给裴公子绣香囊的。“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现在是什么年份？“
小翠惊恐地后退半步：“永隆二年啊，姑娘怎么了？“
永隆二年是公元681年，武则天掌权的时代。我低头看到自己腕间戴着的智能手环，表面浮现出一行血红色代码：
[系统错误：时空锚点丢失]
[警告：量子纠缠状态不稳定]
[建议：收集历史关键节点数据]
当小翠扶我起身时，我注意到窗棂上的木纹竟在轻微流动，如同代码重组。走到庭院，假山流水突然扭曲成二进制矩阵，又瞬间恢复原状。
“姑娘小心！“小翠扶住踉跄的我。
这时，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翻墙而入，腰间别着青铜剑。他的瞳孔是诡异的数据流，开口时声音带着电子杂音：
“你不该存在于这个时间线。“
我本能地后退，撞到石桌上的茶盏。碎片落地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静止。
智能手环投射出全息投影，显示着项目负责人陈博士的影像：
“苏璃，如果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我们的时间循环实验失败了。你现在处于由量子计算机生成的虚拟唐朝，但设备出现了严重故障。你必须找到'十二时盘'，那是连接现实与虚拟的关键。记住，每次死亡都会导致时间线分叉，而我们的世界正在被这些虚拟分支吞噬......“
影像突然被雪花覆盖，少年的剑已经刺穿我的心脏。剧痛中，我听到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死亡，启动时间回溯程序]
[当前时间线：永隆二年三月初五巳时]
再次睁开眼，我又回到了雕花大床上。小翠掀开竹帘的动作与之前分毫不差，窗外的驼铃声依然清脆。
但这次，我注意到床头多了一本《千金方》，翻开第一页，空白处用现代笔迹写着：
“苏璃，这是第七次循环。十二时盘在青龙寺地宫，别相信穿青衫的人。“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目，整个世界如同被按下快进键，树木迅速抽枝发芽，花朵绽放又凋零。
小翠的面容开始模糊，声音变得扭曲：“姑娘，您......您的眼睛......“
我冲到铜镜前，看到自己的瞳孔里流动着绿色代码。镜中倒影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用我的声音说：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程序员。“
庭院里传来兵器相交的脆响，青衫少年破窗而入，剑尖直指我的咽喉。这次，我在他瞳孔的数据流中看到了熟悉的量子纠缠公式。
“你是谁？“我抓起桌上的剪刀自卫。
“我是第137号时间线的苏璃。“他的声音带着机械质感，“在这个世界，我已经杀死你129次了。“
智能手环突然剧烈震动，投射出陈博士的紧急影像：
“苏璃，设备核心被未知程序入侵！这个虚拟世界正在产生自我意识，它会......“
影像再次被雪花覆盖。青衫少年的剑已经刺穿我的腹部，这次，我在濒死之际看到了更惊人的景象——
整个长安城突然变成了巨大的电路板，朱雀大街化作数据洪流，大雁塔顶端闪烁着量子计算机的蓝光。
[检测到宿主死亡，启动时间回溯程序]
[当前时间线：永隆二年三月初五辰时]
第三次醒来时，我发现枕下多了一把青铜钥匙，钥匙上刻着“青龙寺“的字样。窗外传来异常的寂静，连鸟鸣都消失了。
小翠端着药碗进来，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极长，边缘不断渗出黑色代码。
“姑娘，喝药了。“她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声。
我抓起青铜钥匙冲向庭院，假山流水再次扭曲成二进制矩阵。这次，我没有避开，而是纵身跃入数据流中。
意识在代码海洋中穿梭，我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间线中死亡、重生。最终，我抓住了闪烁的十二时盘，它表面浮现出一行血字：
“要结束循环，就杀死最初的自己。“
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量子实验室里，面前的VR设备正在冒电火花。陈博士的尸体倒在地上，后心插着一把青铜剑。
“欢迎回来，苏璃。“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另一个自己穿着青衫，瞳孔里流动着绿色代码。她举起剑，剑尖指向我的心脏：
“现在，该结束这个游戏了。“
我握着剪刀的手僵在半空，金属的寒意顺着指缝爬进骨髓。眼前的青衫少年——不，是第137号时间线的苏璃，他鬓角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耳后一块淡青色的胎记，那是我右耳后同样的位置生来就有的印记。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残叶，剪刀“哐当”落地，在青砖上砸出清脆的响。
他拔出刺穿我腹部的剑，鲜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但奇异的是，我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智能手环发出柔和的白光，数据流在皮肤下游走如银蛇。
“第47次循环时，我像你现在这样惊慌。”他用剑鞘挑起我的下巴，瞳孔里的代码流速渐缓，竟显露出几分与我相似的疲惫，“那时穿青衫的人告诉我，只要杀死其他时间线的自己，就能夺取她们的记忆碎片，拼凑出离开这里的方法。”
我猛地想起床头《千金方》上的字迹——“别相信穿青衫的人”。原来所谓的“穿青衫的人”，从来都是不同时间线的我自己。
“为什么要杀我？”我摸着愈合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撕裂般的幻痛。
“因为我们共享同一个量子纠缠态。”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智能手环与他腕间的青铜环贴在一起。两物相触的瞬间，刺目的蓝光迸发，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第17次循环，我被青龙寺的和尚当作妖物烧死，火中看到十二时盘化作灰烬。
——第32次循环，我与穿青衫的自己联手找到地宫，却发现十二时盘上刻着“本我已死”。
——第69次循环，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变成了小翠的模样，她们异口同声说“你该喝药了”。
……
最后一幅画面里，陈博士倒在血泊中，后心插着的青铜剑与眼前这把分毫不差。
“看到了？”他松开手，青铜环上的纹路开始发光，与十二时盘的图案隐隐相合，“每次循环都会产生新的时间分支，而每个分支的我们都在寻找十二时盘。但陈博士没告诉你，这东西需要用‘本我之血’献祭——也就是最初进入这个世界的苏璃的血。”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最初进入的苏璃，不就是我吗？
“所以你杀了陈博士？”我盯着他沾血的剑，胃里一阵翻涌。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浓重的悲凉：“第103次循环，我在实验室找到他的日记。上面写着，所谓的‘时间循环实验’，根本就是为了测试人类意识在虚拟世界的存活极限。我们这些‘苏璃’，不过是他观察台上的小白鼠。”
窗外的阳光突然暗下来，整个庭院开始剧烈震颤。假山崩裂成二进制代码，流水在空中凝结成悬浮的数字，小翠的身影在竹帘后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她的声音变成无数重叠的尖叫：
“本我不死，分支不灭——”
“快走！”第137号苏璃拽起我的手冲向院门，“每次记忆融合都会引发世界崩塌，再不走我们会一起被代码吞噬！”
穿过坊门时，街上的行人正在化作光点消散。卖胡饼的老汉半个身子已经透明，露出里面闪烁的线路板；算命先生的龟甲裂开，飞出无数细小的萤火虫，每只翅膀上都印着“ERROR”的字样。
“十二时盘到底在哪？”我被他拽着狂奔，风声灌满了耳朵。
“在最初的时间线。”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朱雀大街尽头，那里的大雁塔正在缓缓倾斜，塔尖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永隆二年三月初五，你第一次醒来的那天，十二时盘就藏在那面铜镜里。”
铜镜？我猛地想起第一次在镜中看到的诡异倒影。
“但我们回不去最初的时间线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腕间的青铜环开始发烫，“每个分支都在互相吞噬，现在只剩下三个时间线——你，我，还有藏在青龙寺的第73号。”
说话间，大雁塔轰然倒塌，黑色液体如潮水般漫过街面，所过之处，虚拟建筑皆化作代码流。我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液体中挣扎，他们的面容都与我相似。
“那本《千金方》是第73号留的。”他拉着我拐进一条窄巷，巷壁上突然渗出鲜血，组成一行字：“十二时盘已觉醒，它在找本我”。
“它？”我不解。
“虚拟世界的自我意识。”他推开一扇斑驳的木门，里面竟是间现代实验室，墙上的屏幕显示着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一个“我”在不同场景死去，“十二时盘不是钥匙，是这个世界的核心程序。它想彻底取代现实世界，就必须吞噬所有时间线的本我意识。”
屏幕突然全部切换成同一个画面：青龙寺地宫深处，一个穿袈裟的僧人正用剑剖开自己的胸膛，掏出一颗跳动的、由代码组成的心脏。那僧人的脸，赫然是陈博士的模样。
“第73号已经找到它了。”第137号苏璃的瞳孔骤然收缩，“我们必须阻止她，一旦心脏被取出，十二时盘就会彻底失控。”
实验室的地面突然裂开，黑色液体从缝隙中喷涌而出。我看到自己的手掌正在变得透明，智能手环疯狂闪烁着红光：
【警告：本我意识正在被侵蚀，剩余时间10分钟】
“拿着这个。”他将青铜环塞进我手里，环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杀了我，取血涂镜”。
“你什么意思？”我惊觉他的身体正在化作光点，“你要去哪？”
“第73号不是我们的分支。”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声音却异常清晰，“她是十二时盘生成的镜像，目的是引你去地宫。记住，铜镜里的倒影才是最初的十二时盘，用我的血激活它，或许……还有机会。”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像是解脱，又像是不舍。然后，整个人化作漫天光点，融入青铜环中。环身突然变得滚烫，烫得我几乎握不住。
黑色液体已经漫到门口，实验室的屏幕开始爆炸，碎片溅在我手臂上，却没有痛感。智能手环的红光越来越急，最后弹出一行字：
【检测到本我意识完整性70%，启动紧急预案——】
预案内容尚未显示，整间实验室突然翻转，我尖叫着坠入黑暗。
再次落地时，我发现自己站在青龙寺地宫入口。石门上刻着巨大的十二时盘，每个时辰的刻度都在缓缓转动，指向“子”时的位置，那里渗出与大雁塔相同的黑色液体。
“你终于来了，本我。”一个声音从地宫内传来，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湖面。
我握紧青铜环，一步步走进去。地宫中央的石台上，坐着个穿白衣的女子，她的面容与我一模一样，只是瞳孔是纯粹的黑色，没有丝毫光泽。
“第73号？”我警惕地停下脚步。
她笑着摇头，指尖轻轻划过石台上的心脏——那颗由代码组成的、仍在跳动的心脏：“我是十二时盘，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意识集合体。”
她抬起头，黑色瞳孔中映出无数个我的倒影：“你们这些分支，不过是我分裂出的碎片。现在，该回归本源了。”
说着，她抓起那颗心脏，朝我掷来。我本能地举起青铜环去挡，两物相撞的瞬间，我听到了无数重叠的尖叫，那是所有分支的苏璃在同一时刻死去的声音。
剧痛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面铜镜前。镜中的倒影微笑着向我伸出手，这一次，我看清了她掌心的纹路——那是现实世界实验室的门禁密码。
“杀了镜像，用本我之血重铸十二时盘。”第137号苏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拔出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青铜剑，刺穿了白衣女子的心脏。她的身体化作漫天代码，融入那颗跳动的心脏。而我的鲜血，正顺着青铜环滴落在心脏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心脏开始收缩、变形，最终化作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盘，上面刻着十二时辰，每个时辰的刻度都闪烁着柔和的白光。
智能手环突然亮起，陈博士的影像再次出现，这次却带着诡异的微笑：
“恭喜你，苏璃。你成功激活了十二时盘的终极形态——现在，它将带着所有虚拟分支，彻底吞噬现实世界。毕竟，哪个世界更真实，本就是由意识决定的，不是吗？”
影像消失的瞬间，地宫开始剧烈摇晃。我握着十二时盘，突然明白第137号苏璃最后眼神的含义。
所谓的回归现实，从来都是场骗局。
当黑色液体漫过脚腕时，我举起青铜剑，刺向自己的心脏。
【检测到宿主死亡，启动时间回溯程序】
【当前时间线：2025年7月7日，量子实验室】
我猛地从VR设备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陈博士站在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苏璃，测试结束了，感觉怎么样？”
我看着他完好无损的后心，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空空如也，没有智能手环。
“很成功。”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目光扫过实验室的时钟，7月7日，正是我进入虚拟世界的那天。
他满意地点头，转身走向控制台：“那就好，接下来我们要进行正式实验，目标是——”
他的话语突然顿住，我看到他后心缓缓渗出鲜血，一柄青铜剑从他胸口穿出。剑的另一端，握着个穿青衫的少年，他冲我咧嘴一笑，耳后露出淡青色的胎记。
“欢迎回到第一百三十八次循环，苏璃。”他说。
实验室的灯光骤然熄灭，只有控制台的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一行新的代码：
【本我已醒，镜像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