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修真界

“七七——!吃饭啦!你这丫头,怎地又入定了?快些出来,莫要饿坏了身子!”林秀娘温婉中带着些许嗔怪的声音穿透薄薄的窗纸,裹挟着灶间诱人的饭菜香气,轻轻拂过简陋却整洁的屋舍。

屋内,一方旧木床榻上,少女风七盘膝端坐,腰背挺得笔直如青竹。她正竭力引导着体内那股若有似无、难以捉摸的气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母亲的声音让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却并未睁开眼,反而抿紧了略显苍白的唇,带着一股子少年人特有的倔强。

“娘!您和爹先吃,莫等我!”风七的声音清亮,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喘息,“我再试试,就一会儿!我……我好像快要抓住它了!”她语气里透着一丝不甘与坚持,仿佛在与看不见的对手较劲。话音落下,她便再次沉心静气,将全部心神都投入身体内部那奇异的“战场”——无人指点,全凭自己对着那本意外得来的《太玄真经》摸索,每一步都如同在黑暗中趟过冰冷的溪流,既艰难又充满未知的诱惑。

这本泛黄的古籍,是她前些日子去镇上赶集时,鬼使神差在一个不起眼的旧书摊前驻足所得。书页粗糙,墨迹古朴,甚至有些残破,可当她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封面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便攫住了她,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呼唤。十文钱,是母亲林秀娘攒下买绣线的钱,却毫不犹豫给了她。

门外传来一声轻叹,林秀娘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她看着女儿倔强的背影,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你这孩子,性子怎地这般拗?修道之事,讲究的是水到渠成,莫要逞强伤了根基。”她走上前,将一碗犹自冒着热气的粟米粥和一碟腌菜轻轻放在女儿身边的小几上,“粥给你温在灶上了,饿了就出来吃,听见没?等会儿我同你爹得去铺子里,今日东街的王员外家要取定做的八仙桌。”

风七这才微微侧过头,露出一张清秀却略显稚嫩的脸庞,朝母亲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娘,我省得的,您放心吧。”

林秀娘无奈地摇摇头,替女儿捋了捋鬓边散落的碎发,温声道:“一个人在家,门户要关紧,莫要乱跑,更……莫要练得太狠。”她欲言又止,终是没再多说,转身轻步离去。很快,院子里传来丈夫凤天成沉稳的嗓音:“秀娘,好了么?该走了。”

“来了!”林秀娘应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是院门落栓的轻响。

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风七清浅的呼吸。她目光落在手边那碗温热的粥上,心中暖流淌过。爹娘经营的那间小小木匠铺,是凤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凤天成手艺扎实,为人厚道,做出的家具结实耐用,在这青石镇上也算小有名气。虽非大富大贵,但靠着夫妻俩勤勤恳恳,一凿一斧地敲打,倒也衣食无忧,勉强算得上温饱之家,在这凡俗尘世中,给了风七一方安稳成长的天地。

然而,这份安稳,却困不住少女心中悄然萌发的、对那玄之又玄大道的渴望。

风七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尽数摒弃。她重新闭上双眼,双手置于膝上,掌心向上,依照《太玄真经》开篇所述,尝试着去感应那虚无缥缈的“天地灵气”。

起初,依旧是那片令人心焦的黑暗与沉寂,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海。汗水沿着她优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陈旧的粗布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挫败感如藤蔓般悄然缠绕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难道……我真的不行?”一丝自我怀疑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她狠狠掐灭。“不!那日的悸动绝非幻觉!再来!”

她强迫自己沉静下来,不再刻意追求,而是尝试着放空心神,如同古籍中晦涩文字所暗示的那般——以身为舟,以意为楫,顺其自然,随波逐流。

时间悄然流逝,窗棂透过的日光在泥地上缓缓移动。

就在心神彻底沉静,连自身呼吸都仿佛要融入这片寂静之时——

倏地!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清凉之意,如同夏夜掠过荒原的微风,又似深潭底悄然浮起的细小气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意识感知的“边缘”。

风七的心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调动起全部心神,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悄然“注视”着那点微光。

它并非实质,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感觉,带着难以言喻的纯净与生机,在体内经络的模糊轮廓间极其缓慢地流动、跳跃,像一缕调皮的光丝,又像一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露珠。

“灵气……是灵气!”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疲惫与沮丧,让她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她强压住激动,不敢有丝毫惊扰,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微弱得几乎随时会消散的清凉气息,试图让它按照《太玄真经》中那玄奥的路线图运行。

这过程艰难无比,如同在沙地上引水,稍有不慎,那缕气息便逸散无踪。失败,捕捉,再失败,再捕捉……循环往复。汗水早已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她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微妙无比的牵引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日影西斜,将屋内的光影拉得斜长。终于,在她锲而不舍的引导下,那一缕微弱的气息,极其缓慢、极其勉强地,沿着一条极其简短的路径,完成了一次微不可查的循环!

嗡——!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沉寂万年的古潭!虽然只是极小的一圈涟漪,却在风七的意识深处荡开一圈清晰无比的波纹!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瞬间席卷四肢百骸,仿佛干涸龟裂的土地终于迎来甘霖的浸润,每一个疲惫的细胞都在发出满足的叹息。那感觉,比最甜美的梦境还要令人沉醉,比最温暖的怀抱还要令人心安。

“成了!”风七在心中无声呐喊,巨大的成就感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这微不足道的一丝循环,却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凿开了第一道缝隙,让名为希望的光透了进来!

她不敢懈怠,趁着这股奇妙的余韵尚存,立刻再次沉入那玄奥的感应状态。这一次,捕捉那缕清凉之气似乎变得容易了一丝丝。她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维系着那微弱的循环,一遍,又一遍……渐渐地,她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一片温暖的月华潭水之中,身体变得轻盈,意识变得空明,外界的一切声响都远去了,只剩下体内那缓慢流转、如同星尘般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清凉溪流。

就在她彻底沉浸在这种玄妙状态,几乎要忘却时间流逝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本静静躺在身侧的《太玄真经》,古朴泛黄的封面上,一道极其黯淡、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玄奥纹路,在少女周身那微弱却持续的灵气牵引下,极其隐晦地……亮了一下。

当风七再次睁开双眼时,窗外的天色已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昏黄。体内那股原本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的清凉气息,此刻竟温顺地沉淀于丹田之处,化作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暖意,缓缓流转。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腹鸣如鼓——灵气初次循环,竟耗去了她如此多的精力。

她下意识地看向床边小几,那碗早已凉透的粟米粥静静立在那里,仿佛母亲温柔的守候。饥饿感瞬间压倒了一切矜持,风七端起碗,也顾不得凉热,大口大口地将那清淡却暖心的食物吞咽下去,发出轻微的“呼噜”声。碗刚见底,正欲起身清洗,院门处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与人语。

“爹?娘?今天怎么回来得这般早?”风七有些疑惑地迎到门口,话音未落,目光便被爹娘身后的两道身影牢牢攫住。

那是两位年轻女子。当先一人,身姿挺拔如修竹,一袭白衣胜雪,不染纤尘,乌黑的长发被一支简单的玉簪高高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冷如寒星的眸子。

她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鞘上流淌着温润的光泽,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孤高之气弥漫开来,仿佛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带着纯粹的冰冷与距离感。她身旁的女子,则穿着水蓝色的劲装,气质相对温婉些,眉眼弯弯,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腰间同样佩剑,却显得灵动活泼。两人身上都萦绕着一种迥异于凡尘的气息,缥缈而强大,正是风七在《太玄真经》中无数次幻想过的“仙气”!

四人走近,风七的目光在两位陌生女子身上流连,带着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无声地用眼神询问父母:这是?

林秀娘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欣喜与一丝复杂的不舍,快步上前拉住女儿的手:“七七!快,见过两位仙子!她们是天岚宗的仙师!是……是来接引你去仙门修行的!”她声音微微发颤,“这下可好了,你不是心心念念想着修炼么?你的机缘到了!”说到最后,想到女儿即将远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那喜悦中又掺进了浓得化不开的酸楚。

不等风七反应,那气质清冷的白衣女子目光如电,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凤七?年十六?青石镇人氏?”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风七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站直身体,点头应道:“是我。”

白衣女子见她确认,神色稍缓,指向自己和身旁的蓝衣女子,言简意赅:“天岚宗内门弟子,云胤。”又指向蓝衣女子,“凌月。”

蓝衣女子凌月则展颜一笑,如春风拂面,声音也柔和许多:“凤师妹,久闻其名了。今日奉师门之命,特来接引你入道。”她目光扫过凤家简陋却温馨的小院,补充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与家人告别,收拾些贴身细软。仙途漫漫,凡俗之物,带多了也是负累。”

“是!多谢云胤师姐,凌月师姐!”风七压下心头的狂跳与一丝离别的愁绪,恭谨地行了一礼,随即拉着爹娘的手快步走进屋内。

屋内,林秀娘已忙乱地打开柜子,将几件洗得发白的换洗衣裳、一小包干粮、甚至几个她偷偷攒下的铜板,一股脑儿地往一个半旧的蓝布包袱里塞。

“娘!真不用这么多!”风七按住母亲忙碌的手,鼻尖发酸,“凌月师姐说了,仙门用不上这些的。我……我会回来的!”

“傻孩子!”林秀娘眼眶泛红,反手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仙门在哪?远不远?路上要走多久?你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去过几回……这一去,娘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你在那边吃不吃得惯,睡不睡得着……”她絮絮叨叨,声音哽咽,“这些你带着,万一……万一路上用得上呢?到了那边,缺什么少什么,一定想办法给家里捎个信儿,别委屈了自己,知道吗?要好好的……”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凤天成,此刻也走上前来。这位平日里话不多、只知埋头做活的木匠父亲,看着即将远行的女儿,眼神复杂,有骄傲,有担忧,最终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他粗糙的大手用力拍了拍风七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小七,爹知道你心气高,想去闯。爹娘……不拦你。记住爹的话:出门在外,遇事别慌,多听多看多想,拿不准的就问!仙门有仙门的规矩,咱们不惹事,但也别怕事,凡事讲个理字!”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说出了一句最朴素的生存智慧,“再记住一条——打得过,就站稳了打,护住自己该护的;打不过,别逞强,扭头就跑!保全自己最要紧!爹娘不求你光宗耀祖,只求你平平安安!”

这朴实无华却字字千钧的叮嘱,像一股暖流冲垮了风七强装的镇定。她用力点头,将父亲的话刻在心里,眼中泛起水光:“爹,娘,你们放心!女儿都记住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也要保重身体!等女儿在仙门学成本事,一定会回来看你们,孝敬你们!”

“好了,好了!”凤天成别过脸,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收拾好了就快去吧,莫让两位仙师久等。小七……去吧!”

一炷香的时间,短得如同指尖流沙。

风七背上那个不算沉重的蓝布包袱,里面装着母亲沉甸甸的牵挂和父亲质朴的生存箴言。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她十六年平凡岁月的木屋,院角父亲做了一半的木工活,以及爹娘眼中强忍的泪水与不舍。

深吸一口气,她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向门外那两位代表着崭新天地的师姐。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在无声地告别旧日的安稳,踏入前方那片充满未知、挑战与无限可能的浩瀚仙途。院门口,云胤和凌月静静伫立,如同两尊接引凡尘通往云端的玉雕,等待着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