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片狼藉。打翻的蛋糕在地板上洇开褐色糖渍,像幅凝固的抽象画。我缩在桌子下,攥紧衣角,听着客厅里大人们的叫嚷——那声音里的厌恶,比窗外的暴雨更让我发抖。
大家好,我叫沈晴,是个能看见“特殊风景”的学生。打小,我就和别人不一样:能撞见游荡的鬼魂,能听见千里外的细微声响,还能和动物,灵体对话。这些,是我藏了十几年的秘密。
三岁前我也是被捧在掌心的宝贝。是那场突入其来的变故,是那一场暴雨夜的,把一切碾碎。父母抛弃我后,周围人的眼神变了——我成了他们口中“不吉利”的存在,像沾了秽气的物件,人人避之不及,连路过的小孩都被家长拽着绕路,生怕沾上“霉运”。
那时不懂,为什么好好的叔叔婶婶见我就皱眉、唾骂。我拼命听话,把作业本写得工工整整,把以前太奶奶给的糖果藏在兜里舍不得吃,想讨他们喜欢。可没用,他们看我的眼神,永远像看一个怪物
后来我才知道,那场暴雨夜的变故,不是简单的意外。有天夜里,我照常和巷口老槐树的灵体聊天(它总说我身上有股和暴雨夜一样的“腥甜气”,我听不懂,却莫名心慌),一个穿黑袍的女人突然站在院角。
她盯着我,眼睛亮得吓人:“你能看见我?”我攥紧衣角后退,却听见她笑:“别怕,我和你一样,能看见那些‘东西’,也被人当怪物。”那天,她教我用血缘感应找亲生父母——我本以为他们早死了,可感应到的方向,竟是对门新搬来的邻居家。
父母见到我时,脸瞬间煞白。母亲尖叫着让我“滚”,父亲抄起扫帚要打,我躲进楼梯间,却撞见他们对着黑袍女人下跪:“大师,不是说这孩子处理掉就没事了吗?您当初说她是‘阴煞命’,会克死全家……”女人冷笑:“她能活到现在,说明你们没断干净。当年那场意外可是你们亲手把她推进暴雨里的,不是吗?”
我脑子“嗡”地炸开,那些被遗忘的片段疯狂涌回:暴雨夜,父母把我抱到桥边,母亲哭着说“别怪我们”,父亲咬着牙把我往下推……原来我能看见鬼魂,是因为那天我在水里溺了太久,魂魄和身体“裂”开一道缝;被众人厌恶,是因为我身上缠着那晚的水鬼怨气,普通人靠近就会心慌发抖——他们怕的不是我,是我身上甩不掉的“死亡阴影”。
黑袍女人忽然朝我伸手:“跟我走,我教你控制这些能力,也教你……怎么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我看着她黑袍上若隐若现的血色纹路,想起老槐树说“她身上的腥甜气比你重十倍”,攥紧的拳头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我盯着黑袍女人的手,指甲几乎要掐穿掌心。老槐树的警告在耳边打转,可那些被厌恶、被抛弃、被推下桥的记忆,像无数只手扯着我往她身边靠——我太想摆脱这“怪物”身份,太想让伤害我的人尝到滋味。
“为什么信我?”她忽然收回手,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可不是好人,你身上的水鬼怨气,我垂涎很久了。”这话像冰水浇下,我后退半步,却见她袍角无风自动,无数血色纹路里,竟“飘”出我三岁时的模样:穿着小碎花裙,在暴雨里挣扎,而父母站在桥边,背后还站着个戴斗笠的身影,正是黑袍女人!
“你、你早就……”我惊得说不出话,她却笑了:“当年我布的局,选你当‘阴煞容器’,可惜你命硬没死成,反倒让水鬼怨气缠了身。现在跟我走,你能活着掌控力量;不跟,过了今晚,水鬼怨气发作,你会变成只会啃食灵体的怪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楼梯间的黑暗里,我仿佛看见无数青面獠牙的影子逼近。攥着的拳头松开又攥紧,最终,我咬着牙朝她伸出手——哪怕是陷阱,我也想赌一把,赌自己能活着撕开这些人的虚伪面具。
她牵起我的手,黑袍猛地张开,像是吞掉了所有光线。再睁眼时,我们站在城郊废弃工厂,地上画着巨大的血色法阵,法阵中央,竟捆着我那对父母!他们看见我,先是惊恐尖叫,接着又疯狂咒骂:“你这灾星怎么阴魂不散!”
黑袍女人抬手一挥,父母身上凭空出现血痕,疼得他们满地打滚。“现在,轮到你选了。”她把一把染血的匕首塞进我手里,“杀了他们,怨气归你,力量归你;放了他们……你猜猜,下次被推进水里的,会不会是你在乎的人?”
我盯着匕首,手止不住发抖。父母的咒骂声里,水鬼的呜咽在耳边越来越响,那些年被厌弃的委屈、被抛弃的绝望,混着工厂里阴森的风,要把我整个人掀翻。
匕首在掌心转了半圈,刀刃映着父母扭曲的脸。那些被他们推下桥的恨意、被整个世界厌弃的委屈,潮水般涌上来,可当匕首尖真正贴近他们咽喉时,我却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我……下不了手。”
黑袍女人笑了,笑声里有嘲弄也有别的情绪:“倒也算你心软。”她抬手收了法阵,父母像破布般瘫在地上,却还在骂骂咧咧。我攥着刀后退,突然听见工厂深处传来熟悉的呜咽——是老槐树的灵体!
它浑身缠着血色锁链,正被黑袍女人布置的阵绞得魂体破碎:“跑……别信她……”我猛地转头,女人的黑袍已卷着血雾袭来,这才惊觉她根本不是给我选择,是要借我之手,让水鬼怨气和槐树灵体的纯净魂力对冲,完成更恶毒的献祭!
“你骗我!”我用匕首去挡,却被血雾震得倒飞出去,后背磕在生锈的机器上,疼得眼前发黑。恍惚间,那些被我看见的鬼魂、听见的千里外的声音,全涌进脑子里,有邻居奶奶临终前喊“孩子别害怕”的温柔,有老槐树守着我长大的沙沙声……这些细碎的善意,像微光刺破血雾。
我咬着牙调动身体里紊乱的力量,让水鬼怨气和魂力在掌心拧成锁链,狠狠甩向黑袍女人。她没料到我能融合两种力量,被抽得踉跄后退,趁着这间隙,我扑到老槐树灵体旁,用自己的血喂它:“活下去,我不需要用别人的命换力量……”
血雾里,黑袍女人的声音冷下来:“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这城市里,每个说你是灾星的人,每道厌恶的目光,都是我的棋子……”可她话没说完,工厂外突然响起警笛声——是我之前救过的流浪猫灵,引着警察找到了这里(那天我用能和动物对话的能力,帮它从捕猫队手里逃生)。
女人恨恨地看我一眼,化作血雾消失。父母被警察带走时还在叫嚷“别信这怪物”,我却蹲在老槐树灵体旁笑了,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不再觉得疼——原来哪怕被全世界厌弃,只要守住心里那点光,就不算真的活成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