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特殊的遗产

继承一座古镇老宅,听着就玄乎。

沈青衣捏着那封信,指尖都有些发麻。信纸泛黄,薄得像蝉翼,仿佛稍微用点力就会碎掉。

上面的字,是用毛笔写的,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僵硬感,像是某种符咒,规整得让人心底发毛。

“远亲?我咋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号亲戚。”沈青衣嘀咕着,又把信看了一遍。

继承一座宅子,外加一个……戏班?

这年头还有私人戏班?这整得跟民国剧本似的,不会是什么新型诈骗吧?

可他一个民俗学研究生,穷得叮当响,浑身上下比脸都干净,有啥值得骗的?

“墨水镇……”

他念叨着这个地名,脑子里飞速检索着自己的知识库,却是一片空白。一个连民俗学资料里都查不到的古镇,透着古怪。

去,还是不去?

好奇心最终战胜了理智。毕竟,对于一个研究传统民俗的人来说,这种送上门的田野调查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哪怕这馅饼可能带毒。

……

三天后,沈青衣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站在了墨水镇的入口。

“嘶——”

一股阴冷潮湿的风迎面吹来,让他瞬间打了个哆嗦。明明是盛夏,这里却凉得像秋天。

镇子很小,一条青石板路延伸向深处,两旁的木结构老房子黑漆漆的,像是沉默的巨兽。

太安静了。

安静得可怕。

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偶尔有几个行人,也都低着头,脚步匆匆,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沈青衣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木头和香烛混合的味道。

他注意到,几乎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挂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木牌,上面用朱砂刻着某种扭曲的符号,既不像字,也不像画。

作为民俗学研究生,他一眼就判断出这是一种驱邪或者祈福的厌胜物。

可问题是,这玩意儿他从没在任何典籍上见过。而且,全镇的木牌,制式、符号,竟然一模一样,像是统一发放的。

什么邪祟,需要整个镇子用同一种方式来防备?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抓紧了背包带,按照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信的地址指向镇子最深处的一座宅院。

宅门是厚重的黑木门,没有上漆,露着木头本身的纹理,两边的石狮子饱经风霜,面目都模糊了。

“吱呀——”

他试探性地推了一下,门竟然开了。

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正拿着扫帚,一下一下,散漫地扫着地上的落叶。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对襟褂子,背影萧索。

听到声音,老人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一双眼睛浑浊无神,嘴巴紧紧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您好,请问这里是……”沈青衣的话还没说完。

老人就放下了扫帚,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白色写字板,还有一个笔,颤巍巍地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然后,他举起板子。

【请进】

沈青衣愣住了。原来是个哑巴。他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谢谢您,我叫沈青衣,是来继承……”

哑叔毫无反应,只是侧过身,让开了路。

沈青衣只好闭上嘴,跟着他走了进去。

一进院子,又是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庭院里杂草丛生,几乎淹没了小腿,一口枯井黑洞洞的,散发着腐朽的气味。

唯独通往主屋的那条小径,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种反差,让沈青衣的头皮一阵发麻。

太刻意了。

就像是恐怖片里,专门给主角留出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

哑叔领着他,一直走到主屋门前,停下脚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却退到了一旁,重新拿起了扫帚。

沈青衣定了定神,伸手推开了那两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嘎吱——”

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屋子里没有点灯,光线昏暗。

但借着从门口透进来的光,他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满屋子,全都是人!

不,不是人!

是密密麻麻的戏装纸人!

这些纸人跟真人一般大小,穿着五颜六色的戏服,画着浓墨重彩的脸谱,生、旦、净、末、丑,各种行当,应有尽有。

它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翘着兰花指,有的怒目圆睁……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仿佛只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鲜活戏班。

整个屋子,被它们挤得满满当当,像是一群沉默的观众,又像是一群诡异的演员。

“我勒个去……”

沈青衣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亿点点冲击。

好家伙,这就是信里说的“戏班”?这他娘的是个纸扎铺吧!

他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他凑近一个扮相最华丽的花旦纸人。那纸人面若桃花,眼波流转,嘴角还噙着一抹诡异的微笑。画工简直绝了,跟活人似的。

沈青衣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手艺,申遗都够格了。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触摸一下那纸人的脸颊,感受一下这纸张的质地。

指尖轻轻碰了上去。

预想中纸张的干脆触感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光滑,还带着一丝诡异韧性的感觉。

像是在摸一块上好的人工皮革。

“卧槽!”

沈青衣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电了一下,心脏“咚咚”狂跳。

这触感不对!

太不对劲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唯物主义者,他告诉自己,这可能是某种特殊的工艺,比如在纸上刷了桐油或者什么别的东西。

对,一定是这样。

他转过身,想找哑叔问个清楚,顺便摊牌。这地方太邪门了,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大叔,这宅子,还有这些……东西,我能不能尽快处理掉?比如卖了什么的。”

哑叔停下扫地的动作,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他没有理会沈青衣的话,而是拿起一块干净的布,走到一个武生纸人面前,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它脸上的油彩。

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沈青衣感觉自己被无视了,有点火大,加重了语气:“大叔?您听见我说话了吗?我想把这宅子卖了!”

哑叔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放下布,再次摸出那块写字板,在上面“沙沙”地写了起来。

写完,他举到沈青衣面前。

【宅子选人,不是人选宅子】

字迹还是那么规整,那么诡异。

沈青衣看着这行字,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什么意思?这破宅子还带智能筛选系统呗?

不等他发问,哑叔的手指又动了,指向屋子最深处的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扇紧闭的房门,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黄铜锁,锁身上锈迹斑斑,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哑叔指着那扇门,然后对着沈青衣,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意思很明确:不准进去。

越是这样,沈青衣心里的逆反心理就越重。

他可是来继承遗产的,现在是这宅子的主人!一个管家凭什么对他指手画脚?

他心里冷笑一声。

好啊,不让进是吧?

本来还想着拿钱走人,现在看来,这宅子里藏着的秘密,比钱有意思多了。

他打定主意,不走了。

“行,那我先住下。”沈青衣脸上露出一副“我听你的”的表情,对着哑叔说道,“我先到处看看,盘点一下我到底继承了些什么宝贝。”

他的视线,却已经牢牢锁定了那扇挂着铜锁的房门。

那里,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