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经病

第一节　月经先期

月经周期提前7天以上，甚则10余日一行，连续2个周期以上者，称为月经先期。又称“经行先期”“经水先期”及“经水不及”等。若每次月经仅超前五六天，或偶尔提前一次，虽提前日期较多，但下次月经仍然如期者则不作先期论治。《景岳全书·妇人规》说：“所谓经早者，当以每月大概论”“勿以素多不调而偶见先期者为早”。

【溯源】

早在《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中即有“经一月再见”的记载，仲景主以调营血、破瘀滞的土瓜根散治之，开创了论治月经先期之先河。

而“先期”之名则首见于宋代。《妇人大全良方》曰：“经者，常候也……故每月一至，太过不及，皆为不调。阳太过则先期而至，阴不及则后时而来……”月经先期，传统临床理论大多偏属于热，宋代许叔微《普济本事方》在妇科诸疾中提及本病病机为“阳气乘阴，则血流散溢，经所谓天暑地热，经水飞溢，故今乍多，而在月前”。

陈自明在《妇人大全良方》中率先提出“阳太过则先期而至”的病机认识。

后世医家亦多宗“先期属热”之说，如元代朱丹溪有“经水不及期而来者，血热也”的见解；赵养葵亦有“经水如不及期而来者有火也”之论，并由此建立了本病“血热”的病因病机观。

《丹溪心法》更进一步阐明“经水或前或后，或多或少，或逾月一至，或一月再至，皆不调之故”，并明确指出：“经水不及期而来者，血热也。”强调其病血热所致，治疗用四物汤加黄连，若因气血热，治宜凉气血，用柴胡、黄芩、香附、四物之属。朱丹溪对本病的论述较以往的医家更为详尽。此后医家也大多宗“先期属热”的观点。

明代医家对本病的认识和发展上亦有了长足的进步，如《万氏女科》率先将“不及期而先行”“经过期后行”“一月而经再行”“数月而经一行”等划分成不同病证，逐一论治，突破了既往将月经先期、月经后期、月经先后无定期、经期延长、月经过少合称“月经不调”的惯例，有利于对各病证进行细致及深入的研讨。

明代《景岳全书》不仅明确划分“血热有火者”“微火阴虚而经早者”等血热虚实之异，同时提出了“矧亦有无火而先期者”“若脉证无火而经早不及期者，乃其心脾气虚，不能固摄而然”的气虚不摄病机。首先提出“气虚”为月经先期又一主因。

清代《傅青主女科》云：“夫同是先期而来，何以分虚实之异……先期者火气之冲，多寡者水气之验。故先期而来多者，火热而水有余也；先期而来少者，火热而水不足也。”其所指出凡血热中亦可有虚热实热之分确是临床的实际体会，给后世在治疗上提供辨证方向，同时以量之多少辨虚实的经验之论，均沿用至今。

清代《医学心悟·月经不调》说：“方书以趱前为热，退后为寒，其理近似，然亦不可尽拘也。假如脏腑空虚，经水淋漓不断，频频数见，岂可便断为热？”《沈氏女科辑要笺正》亦说：“如虚不能摄，则虽无火，亦必先期。”

此外，古人尚有因血瘀而致月经先期之说，如《女科证治准绳·经候总论》即云：“经不及期有瘀血者矣……欲知瘀血有无，须以小腹满痛与不满痛别之。”则从多方面对月经先期的病因进行了探讨，可供临证时参考。

从以上历代医家对本病的认识可以看出，在病因方面多数主张为血热，也有主气虚不摄、肝脾郁滞、瘀血为病的。在治疗上主张清热凉血或养营安血，或补中气，或固命门，或调和肝脾等。至此，逐步建立了月经先期一症的病名，并逐步形成了完整的辨证论治方法。

【采撷与体会】

1.对本病发病机制的认识，目前多趋向于血热，热扰冲任致血海不宁，或气虚不能统摄，或肾虚闭藏失职致冲任不固所致。

张景岳曰：“血动之由，惟火惟气耳”“经血内动不及期而潮，亦多由气虚和血热所致”。然气虚又有体质素弱，或饮食失节，或劳倦，或思虑过度以致脾虚气弱，或时值青春期，肾气未充，或绝经前后，肾气渐衰，或多产房劳损伤，或大病久病，穷而及肾，肾气不固之异。血热亦有素体阳盛，或过食辛辣燥热之品，或过服、误服辛热暖宫保健药物，或外感热邪，或抑郁恚怒木火妄动等致阳盛血热，或素体阴虚化热，或失血伤阴，或精血亏耗，终致阴虚内热而扰及胞脉伤络所致。此外，尚有经期产后、余血未尽，或为寒热所伤，或因气郁血滞，瘀血阻滞冲任，新血妄走而见经水先期而潮者。

同时肾脾为母子之脏，无论肾病及脾或脾病及肾均呈脾肾同病之机；此时亦可见月经超前，并常伴经血量多、经期延长等临床证候，日久者可继发气随血耗、阴随血伤而变生气虚、阴虚甚或气阴两虚诸候。血热中亦有虚实之分，气虚中又有属脾属肾之分。一般而言，凡体质壮盛的青春期女性，起病之初期多见血热；素体脾肾不足或久病不愈者，则多见气虚，而临床往往亦时见兼有虚实互见之患者。

2.在临床具体辨证上，本病当以月经周期提前为主证。并可伴经量的多少变化进行具体分析辨证，临证时辨清疾病的属性是治疗的关键。主要以月经的量、色、质作为辨证依据，参合脉证，全面辨识。一般先期伴见经量偏多，经色鲜红或紫红、质稠，流出时有热感者属实热：先期量偏少，色红，质偏淡、质稀者当属虚热；先期量或多或少，质稠有块，排出不畅者属肝郁血热；先期量或多或少，经色淡或晦暗，质清稀则属气虚。张景岳则以经血色质结合脏气饮食喜热畏热作为辨别月经先期寒热属性之依据，如《景岳全书·妇人规》说：“若形色多赤，或紫而浓，或去多，其脉洪滑，其脏气饮食喜冷畏热，皆火之类也。”

傅青主则主张以先期伴见经量的或多或少作为判断虚实的指征，如《傅青主女科·经水先期》云：“夫同是先期之来，何以分虚实之异……先期者火气之冲，多寡者水气之验，故先期而来多者，火热而水有余也；先期而来少者，火热而水不足也。”前者属实，为肾中水火两旺，后者属虚，肾中火旺而阴水亏。这些论述为辨别月经先期的虚实寒热提示了辨证纲要。

其次，当注意分辨兼证。如月经先期者已具血热证的特点，又见体质壮盛，面红口渴，脉洪滑有力，属阳盛血热；若见心烦易怒，胸胁乳房胀痛，脉弦数，为肝郁血热；若伴见颧红口干，五心烦热，舌红少津，脉细数，为阴虚血热；若经色淡红，质稀薄，兼见神倦嗜卧，纳少便溏，为脾气虚弱；兼见腰痛尿频而值青春期或更年期则考虑肾气不固。

此外，血热、气虚亦可互见，脾虚、肾虚又可并存，同时均可夹瘀夹湿，使证候更加复杂，故应细心观察，辨清主次，权衡轻重，作出恰当处理。

3.从临床体会中，月经先期的病因大都可分为虚、实、寒、热四大类。其中，因热而致的月经先期又可分实热、虚热两类。

月经先期由实热所致者，多为饮食不节、膏粱厚味、嗜食辛辣致内热壅结而伤及胞宫及冲任血络；或七情繁杂、情志不畅、诸事不顺，引动气郁伏热，即如清代张秉成于《成方便读》中所言“郁结之凝，必有伏阳”，因气郁化热而心肝火旺，导致肝藏血功能失调而引起血海藏血外溢，而致月经先期而至。此型在临床上除月经提前而行外，还伴有心绪烦躁，急躁易怒，平时生活起居失调，或诸事时有不顺，此类患者在形体上多偏瘦，平时常自感身热，大便干结，小便多见短赤，患者经色偏于鲜红，或有血块或量偏少。但在临床实践中，部分月经先期患者，亦可仅见月经周期提前，其他体征均不明显，病史资料亦难于提供有价值的参考，素体状况未见异常。此时，就应注意把握本病主体病机的普遍性规律，辨病论治，遣方用药。

在月经先期的治疗原则上，应重在调整周期，使之恢复常度，达到按月而至。因此，务须重视平时之调理，本着审证求因、辨证论治的原则，按其证候属性或补或清。阳盛血热者清热凉血，肝郁血热者疏肝清热，阴虚者滋阴清热，虚而夹火者则所重在虚，当以养营安血为主，无论虚热实热皆不宜过用寒凉。气虚者，或健脾益气，或补肾固冲。

【处方与用药】

1.如月经先期偏阳盛所致，阳气过盛，热扰冲任，血海不宁，发为先期。热盛迫血妄行则出现月经量多；血为热灼，故经色鲜红、质稠、鲜明光亮、流出时有热感；热扰心胸故心烦不安；热灼津液，故见口渴、尿黄、便结。舌脉亦系阳气内盛之象，证候常可月经提前而量偏多，经色鲜红或紫红，质稠，流出时有热感。可伴面红、心烦口渴、尿黄便结等症，舌质红，苔黄，脉滑数或洪滑有力。在治法与选方上，则应以清热凉血为主，量多者佐以安冲止血。

临床经验方与体会：

（1）清经散（《傅青主女科》）加减：丹皮、地骨皮、白芍、生地、青蒿、茯苓、知母、黄柏。方中以丹皮清肝热，泻血分伏火；地骨皮、黄柏泻肾中相火；青蒿清虚热；知母清肝泻火；原方中的熟地在实际使用上改为生地或生熟地同用，以凉血养阴；白芍益阴敛肝；茯苓行水泄热。如量多可酌加山栀炭、黄柏炭、生地炭。本方以清热泻火为主，抑阳以配阴，少配滋阴养血之药，使火泻而阴不伤，用于火有余之实热证，火热泻后血海得以安宁则经自调。

（2）芩连四物汤加减：黄芩、黄连、当归、白芍、生地、地骨皮、柴胡、制军炭、黄柏炭。本方以凉血清热为主，治血热扰络而致血不归经所致的月经先期。一般患者身体体质较好，平时饮食偏于辛热或膏粱厚味。在临床证候上则常可见月经提前，或多或少，经色深红或紫红，质稠有块，经血排出不畅。可伴心烦易怒，口苦咽干或目胀头痛，或胸胁不舒，乳房及少腹胀痛，或见脘腹胀闷，或纳差便坚。舌质正常或偏红，苔多薄黄，脉弦数或弦滑。

2.如因七情繁杂而致情志不畅，肝气郁结，郁而化火，热伏冲任，扰动血海以致经水先期而至者，因系肝郁血热所致，故见经色深红、质稠等血热共有之证。又因肝气郁滞，气机不畅，导致经量或多或少，伴见瘀块、经行腹痛等症状，且经血行遂感腹痛减轻。气滞肝经，故可见胸胁不舒，乳房及少腹胀痛等证。若肝木侮土，脾失健运则见脘闷腹胀，纳少便溏，余证如心烦易怒、口苦咽干、苔薄黄、舌质红、脉弦数等，均系肝郁气滞所致。如由肝郁血热所致月经先期者，临床上常除月经先行外，更可见到患者心急易怒，情绪烦躁不稳，量多或正常，经色深红或紫红，质稠黏，流出时有热感。或伴发热头痛眠差，舌尖红，脉浮；或兼面红唇赤，口渴心烦，小便短黄，大便干。

临床经验方与体会：

（1）当归、白芍、柴胡、茯苓、知母、丹皮、山栀、白术、旱莲草、女贞子、黄芩、生姜、大枣。本方以丹栀逍遥散为基础加减而成，清肝之郁热、凉血而调经，是临床上常用的治疗月经先期的方剂，并可灵活加减兼治其他兼症。白术、大枣内寓“见肝之病，当先实脾”之意，更加柴胡、丹皮清肝凉肝，解郁除烦，以疏肝热、清血热，热清而经自调。

热偏盛者，如偏于上焦肺热者加入连翘、桑白皮；偏于中焦郁热而见便干、尿赤等胃热者，可酌加石膏、黄连；偏于下焦湿热而兼见带浊、腹胀垂痛不适者，则可加黄柏、薏仁、夏枯草等。

（2）丹皮、当归、地骨皮、黄芩、黄柏、生地、银柴胡、青蒿、白芍、茯苓、生姜、大枣。方用丹皮、地骨皮、黄柏、青蒿、生地、白芍、茯苓等，取其养阴泻热与凉血并用，以清血中之伏热。其中生地亦可改为生地炭，用量宜大，亦可在方中加入二至丸以加强滋阴凉血之功。

（3）黄芩、黄连、当归、熟地、白芍、山栀、薄荷、地骨皮、银花、连翘、生甘草。本方以芩连四物汤为基础加减而成，用于月经先期偏于实热者。在具体使用上，一般多去川芎，因此时患者除月经先期外，常伴有经量偏多，血色较为鲜红。故临床上常酌加炭类药，如棕榈炭、生地炭、地榆炭等；还可加入一些收涩药，如煅龙骨、煅牡蛎、仙鹤草、旱莲草等以提高疗效。

3.年轻女性月经先期者，多由肾虚不能摄精，而相火却易妄动所致，《傅青主女科》言“经水出诸肾”，肾虚则经乱，但患者在此阶段正处于肾气初盛而未固，天癸已现而不稳，肾中相火易于躁动而不潜的状态，故在治疗上首须滋阴泻热，佐以潜降相火，处方上加知母、黄柏、生地之属，体质偏虚须补益者，则常可加入北沙参、太子参、生黄芪、麦冬之类，使其补而不燥，清降相火以降经中伏热，常用方以六味地黄丸为基础，参考以上方药随证加减变化。

临床经验方与体会：

（1）山药、阿胶、当归、白术、巴戟天、白术、山萸肉、地骨皮、生地炭、黄芩炭、甘草。此方常用于中青年女性出现月经先期者，除因平时七情繁杂所致肝旺内热外，临床上亦常见于多次人工流产后伤及冲任，最终导致肾气不固，或由七情肝郁化热扰及胞宫；亦可由积劳或饮食不节，过食辛热食物所致。治疗上如见以多次人工流产所致者，当固肾壮腰；如见血色偏红，血量不多而偏少者，宜去巴戟天，酌加丹皮、知母、连翘等；如量多而色偏红者，多为肾虚热扰，可加黄柏、旱莲草、夏枯草、山栀等以清热滋肾；如见血色偏暗，则可酌加炒灵脂、炒山楂、泽兰、益母草之属，以固肾疏肝化瘀。

（2）生地、制军、赤芍、归尾、枳壳、桃仁、龟甲、益母草、黄柏、黄芩、银花、连翘、蒲公英、红藤、丹皮。本方以《傅青主女科》逐瘀止血汤变化而成，常用于人工流产术后调理不慎、感受热毒者，亦可用于人工流产后宫内瘀血残留所致月经先期者，出血淋漓不净，量时多时少，或有血块及异物排出，并兼有少腹垂胀疼痛不适，伴带下黄浊异味、妇科检查可见附件盆腔有炎症感染，此多为湿毒影响胞宫所致。在临床上常去龟甲，加入大量清热化瘀、活血理气、软坚散结之药，如皂角刺、延胡索、木香、生山楂、山楂炭等，此时须保持患者大便通畅以泻下焦伏热。

（3）归身、川芎、白芍、生地、黄芩、蒲公英、鱼腥草、败酱草、制军、黄连、香附、生甘草。本方常用于摄生不慎，内生蕴热，以及外感湿毒所致月经先期者，色红淋漓，伴有便秘、带下黄浊异味，下腹垂痛，甚则可导致瘀阻胞脉而不孕。

4.如若时值中年，世事纷杂，情绪多变，而致七情气滞，久郁化热，热扰胞宫而致月经先期而至者，治疗上则宜清肝柔肝养血。

临床经验方与体会：

（1）以丹栀逍遥散为基础，但此处肝郁之热多偏于实热，故在用药上宜偏于清泄，兼可参考清经散（《傅青主女科》），或用《万氏妇人科》中治不及期而经先行者方，常用归身、川芎、生地、条芩、黄连、香附、生草等加减治疗。

（2）清经散（《傅青主女科》）：丹皮、地骨皮、白芍、熟地、青蒿、茯苓、黄柏。本方主治月经先期并量多者，为清热之剂。方中凉血泻火之药多为退虚热之品，且佐以养阴之法，意在使热去而阴不伤，血安冲任固则经自调。对于“有余于气，不足于血”之女性，临床常见实热而致先期量多者，在具体运用时常加入黄芩、山栀以兼清三焦浮热。

5.如兼有外感热邪，可酌加金银花、连翘、黄芩、桑叶、鱼腥草疏风清热。因偏嗜或药物酿生血热者，可酌加制大黄、知母、竹叶清胃泄热。经血量多，可加益母草、仙鹤草、地榆炭、炒槐花、茜草炭清热凉血止血。经血质稠有块，小腹灼热或疼痛不适，为热灼致瘀，处方中应酌加桃仁、延胡索、丹参、赤芍、益母草活血化瘀。

临床经验方与体会：

（1）当归、白芍、黄柏、知母、黄芩、黄连、川芎、生地、阿胶、艾叶、香附、炙甘草。本方为主治经水先期而设。方以芩连四物汤为基础组合而成，既能凉血清热以控制月经先期，又不寒凉凝滞影响经血外泄，可谓有祛邪安正之长，无遗正拾标之弊。经行量多之际，宜去当归、川芎。在临床使用时一般常去艾叶，如无明显血虚体征也不用阿胶，因二药均属性温，血热者不论虚实均宜慎用。

（2）柴胡、菊花、栀子、丹皮、当归、白芍、橘叶、橘白、薄荷、炙甘草。本方乃取俞根初之清肝达郁汤加减而成。何秀山按：“故以丹溪逍遥散法，疏肝达郁为君，然气郁者多从热化，丹溪所谓气有余便是火也，故又以栀、丹、滁菊清泄肝火为臣，佐以青橘叶清芬疏气，以助柴、薄之达郁。此为清肝泄火、疏郁宣气之良方。”此方于肝郁血热者服之，甚为妥帖。量少而自觉经行不畅，可加泽兰、丹参、益母草活血行滞。量多者，宜改当归为当归炭，加黄芩、仙鹤草、黄柏炭、大蓟、小蓟以清热凉血止血。胸胁、乳房、少腹胀痛，可酌加制香附、皂角刺、川芎、郁金、炒川楝、延胡索以行气止痛。

6.月经先期如由阴虚血热所致者，常见症状有月经提前，经量一般不多或反见量少，色鲜红质稠，伴见两颧潮红，五心烦热，或潮热盗汗，咽干口燥，或心烦不眠，舌质红，少苔或光剥无苔，脉多细数。

本证多发生于素体阴虚之青春期或更年期妇女。由于阴虚水亏，内热偏盛，热扰冲任，血海不宁以致月经提前。病属血热，故同具经色红质稠等血热见证；水不足则虚火不静，故见咽干口燥；阴虚内热故见潮热或五心烦热；虚热上炎故颧红；虚热导致心火上炎，水火不济，而致心烦不眠、舌红少苔、脉细数等。

此类患者在治法上应以“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之法滋阴降火，凉血止血。

临床经验方与体会：

（1）知母、黄柏、生熟地、玄参、麦冬、旱莲草、白芍、山萸肉、黄芩炭、山栀炭、丹皮炭。用其凉血滋阴之功，以清热止血。血多者可加仙鹤草、三七粉，旱莲草改炭用。

（2）生地、地骨皮、白芍、麦冬、阿胶、玄参、旱莲草、仙鹤草、黄连、黄芩。本方以《傅青主女科》中的两地汤加减变化而成，方中以玄参、麦冬、生地组成增液汤养阴滋液，壮水制火；地骨皮清虚热；黄芩、黄连清热泻火，白芍、阿胶养血，仙鹤草、旱莲草、阿胶益阴止血。阴液充足则虚火自平，经调如期。

（3）清化饮（《景岳全书》）加减：生地、石斛、麦冬、丹皮、赤芍、黄芩、茯苓、黄柏炭、山栀炭、生甘草。方中生地、石斛、麦冬养阴清热滋液，丹皮、赤芍清热凉血，黄芩清热，茯苓行水清热，黄柏炭、山栀炭清热泻火止血，本方较两地汤清热作用更强，用于阴虚而内热较甚之证较为合宜。如兼见虚阳上亢，出现头晕、耳鸣、冲热等证，可在方中加白蒺藜、钩藤、夏枯草、龙骨、牡蛎以平肝潜阳。如因兼有阴虚内热，热迫血行以致经量偏多者，则可在前方中加女贞子、旱莲草滋阴止血。

7.如兼见虚阳上亢，出现头痛眩晕、耳鸣、烘热等证，可在两地汤中加白蒺藜、天麻、野菊花、钩藤、夏枯草、龙骨、牡蛎以平肝潜阳。如兼见阴虚内热，热迫血行以致经水过多者，则可在两地汤基础上加女贞子、旱莲草滋阴止血。

临床经验方与体会：

（1）太子参、丹参、地骨皮、银柴胡、白芍、黄柏、山栀、麦冬、五味子。此方养阴益气，清热凉血，治疗月经先期气虚偏热者。因血热所致先期多伴经血量多，且易继发气随血耗、阴随血伤的机变，本方不仅清热凉血，又针对血热的主体病机，用太子参伍麦冬、五味子含古方生脉散气阴双补之意。方药简约，多面兼顾，是以宜于月经先期无他证可辨者服之。

（2）桑叶、生地、地骨皮、槐米、丹皮、玄参、生白芍、炒玉竹、紫草根。临床常以此方治月经超前、量多色鲜者，以其具养阴清热凉血，与血热致月经先期的主要病机相宜，故选用于此。在实际临床使用中常加入黄芩、知母、旱莲草、连翘、大小蓟等。

（3）丹皮、茯苓、黄芩、生地、麦冬、芍药、石斛、知母、黄柏、旱莲草。治因内热火旺或七情繁杂致肝旺发热及血热妄行、阴亏诸火不靖而见月经先期等证。全方共奏清热泻火、凉血养阴之功，宜于阴虚内热、扰动血海的月经先期。此类出血之血色大都偏于鲜红，经量也较多。

（4）白芍、生地、大小蓟、墨旱莲、女贞子、茜草、槐花、炒蒲黄、丹皮、丹参、地骨皮、黄芩、玄参、麦门冬。全方滋阴清热凉血，滋而不滞，清而不凉。阴虚血热所致先期、偏于虚热甚，症见颧红潮热、咽干口燥、手足心热明显者，酌加知母、黄柏、银柴胡、鳖甲、白薇；兼见头晕、耳鸣、冲热等证，两地汤加龟甲、天麻、钩藤、牡蛎、夏枯草、菊花；若经血偏多，可配女贞子、墨旱莲、山楂炭、地榆炭滋阴止血。青春期患者，宜加菟丝子、旱莲草、制首乌、山茱萸滋肾益阴；更年期则常酌配党参、山药、白术。因少女宜偏于滋肾，老年宜偏于健脾。

8.如因气虚不摄而致冲任失守、月经先期者，临床最常见的原因为脾气虚弱，气虚不能摄血而引起阴血外溢所致，临床常见为月经周期提前，经量时多时少，血色淡红，经质偏于清稀。同时伴有神倦乏力，精神倦怠嗜卧，气短懒言，小腹空坠喜按，纳少便溏等症。舌质常偏淡而苔薄白，脉细弱。此类情况多由素体禀赋不足，或将养失宜，或起居失常，耗精伤气所致。治宜补脾益气，摄血调经。

临床经验方与体会：

（1）党参、黄芪、甘草、当归身、橘皮、葛根、五味子、山药、柴胡、白术、甘草、大枣。本方以《脾胃论》之补中益气汤加减而成。补中益气汤全方甘温，补其中而升其阳，故主饮食劳倦所伤。基于本方功能补脾益气、升阳举陷，使气升则血升，而获摄血之效，故借用于脾虚失摄，中气升清乏力所致冲任不固，阴血下注而致之月经先期。方中更加葛根，助柴胡加强升提之力，五味子敛阴而能固涩，加之山药健脾以助参芪，如气虚甚者可去党参，改用人参。血偏多则可加益母草、仙鹤草、地榆炭。在临床上本方确有补气升清止血之效。

（2）人参、白术、黄芪、柴胡、龙骨、茯神、龙眼肉、当归、炒山药、酸枣仁、远志、木香、炙甘草、生姜、大枣。本方取归脾汤之意加减而成。取其补气益血宁神以调经，引血归脾以治月经先期，临床上用于因七情繁杂、思虑过度、劳伤心脾所致的健忘、怔忡，兼有月经先期者。全方为健脾益气，养心宁神，补气摄血之法，用于心脾两虚之月经先期。

（3）山药、白术、炙甘草、石莲子、川续断、熟地、椿根白皮、生牡蛎、乌贼骨。本方从《刘奉五妇科经验》之安冲调经汤变化而来，专治肝肾不足，夹有虚热所引起的月经先期，月经频至者。方中以山药、白术、炙甘草补脾；川续断、熟地补肾滋肾；石莲子、椿根白皮、生牡蛎、乌贼骨清热固涩。全方平补脾肾，补而不燥，使脾气充则能统血，肾气足则能闭藏，清补兼施，标本兼顾，气血调和而经水自安。脾肾两虚、月经先期量多者，服此为宜。

9.若脾虚失摄，经血量多，则常用补中益气汤，去当归，改为当归炭，加乌贼骨、龙骨、牡蛎涩血宁神。腰膝酸软、夜尿频多，配用菟丝子、杜仲、乌药、益智仁。虚中夹瘀而见先期或血中见有小块，酌加益母草、山栀炭、山楂炭、王不留行以行滞调经。

10.月经先期如由肾气不固摄而致者，体征上常可见月经提前，经量或多或少，舌暗淡，质清稀，神倦困乏，精神委顿，腰膝酸软，夜尿频多，色淡，苔白润，脉沉细。

本证多见于月经初潮不久或临近绝经期之妇女。由于青春期肾气稚弱或更年期肾气日衰，或由明显外因（多次人工流产或不当的手术等）直接损伤胞宫致肾气亏损，导致闭藏失职，冲任不固而发为月经先期。肾气不固，故伴经量偏多；肾虚精亏，精亏则化血力薄而亦可见量少。肾气不足，肾阳衰微，经血失于温煦，故血色暗淡质薄。腰为肾之腑，肾虚外腑失荣，故见腰脊酸软乏力、肾虚筋骨不坚，故腿软脚弱；肾气不固，开阖失职，膀胱失于制约，可见夜尿频多。舌淡嫩、苔白润、脉细弱等均为肾气不足之征。

临床经验方与体会：

（1）熟地、山药、山茱萸、茯苓、当归、枸杞子、杜仲、菟丝子。补益肾气，固冲调经。本方参考《景岳全书》之归肾丸，原方意为肾水真阴不足，精衰血少，腰酸脚软，形容憔悴，遗泄阳衰等证，有阴阳双补之功。景岳谓为左归、右归二丸之次者也。由于本方平补肾阴肾阳，亦可用于月经先期的治疗，为临床常用方。如见经色偏于暗淡、质清稀，肢冷畏寒者，宜加鹿角胶、仙灵脾、仙茅，温肾助阳，益精养血；量多加补骨脂、桑寄生、续断、焦艾叶，补肾温经，固冲止血；神疲乏力，体倦气短，加党参、黄芪、白术、五味子等。

（2）党参、黄芪、鹿角胶、艾叶、龟甲、白芍、炮姜、乌贼骨、炙甘草。本方治疗劳伤冲任的骤然下血，先红后淡，面色苍白，气短神疲，舌淡苔薄，脉大而虚。方中鹿角胶、艾叶补肾益精，温经止血；龟甲、白芍滋肾敛阴，益阴以守阳；党参、黄芪、炙甘草健脾以益气；炮姜炭、乌贼骨固冲止血，故宜于脾肾两虚之月经先期量多者服之。

（3）寿胎丸（《医学衷中参西录》）加减：本方以桑寄生、菟丝子、川断平补肾气，阿胶补肾养血，全方药味简单，补而不燥，补肾气兼可益精气，肾气足，精血旺，冲任调，可望月经恢复正常。如兼有腰痛甚，可在方中加杜仲；精血虚可酌加枸杞、熟地、山茱萸；烦躁血热者可加入女贞子、旱莲草、生地等。

11.血瘀导致的月经先期者，临床除月经周期提前外，还可见到经量少而淋沥不畅，色暗有块，小腹疼痛拒按，血块排出后疼痛减轻，全身常无明显症状；舌质暗红，舌边有瘀点，脉涩或弦涩；小腹冷痛，不喜揉按，肢冷畏寒；胸胁胀满，小腹胀痛。此常可由瘀阻冲任，新血不能归经而离经下走，遂使月经先期而行。瘀阻冲任，未伤脏腑，是以身无他症。若因经期感寒，寒凝致瘀者，可伴小腹冷痛，不喜揉按、得热痛缓，或肢冷畏寒。血瘀则常兼气滞、胸胁胀满，乳房或小腹胀痛之候，其性格素性抑郁、情怀不畅。

临床经验方与体会：

（1）当归、熟地、白芍、川芎、桃仁、红花、延胡索、川桂枝、丹皮、炒山楂。本方从《医宗金鉴》桃红四物汤结合临床加减而成，为临床常用方，多用于月经先期而血多有块，色紫稠黏伴腹痛明显者。方中四物汤养血活血，补而不滞，桃仁、红花活血祛瘀。瘀血行、新血安，则冲任固而经自调。

（2）归尾、山楂、香附、红花、乌药、青皮、旱莲草、延胡索、刘寄奴、益母草、木香、泽泻。本方乃从《景岳全书》通瘀煎变化而成，治疗妇人瘀滞血积，经脉不利，痛极拒按，及产后瘀血实痛等证。临床上常联合逍遥散，共奏理气行滞，活血祛瘀之功，故气滞血瘀所致月经先期者，服此为宜。瘀阻冲任、血气不通的小腹疼痛，加蒲黄、五灵脂化瘀止痛。小腹冷痛，不喜揉按、得热痛缓，或肢冷畏寒者，宜用肉桂、小茴香、细辛、乌药，温经散寒，暖宫止痛。如血量多，酌加茜草、大小蓟、益母草化瘀止血。血瘀而致月经先期，活血化瘀不宜选用峻猛攻逐之品，恐伤冲任，反致血海蓄溢紊乱；化瘀之剂亦不可过用，待月经色质正常，腹痛缓解，即勿再服，并审证求因以善其后。

12.补肾调周法　临床常调治因黄体不健，表现为月经先期者，月经提前是症，黄体不健是因。在中医辨证上仍应属肾气不足、肾中阳虚、温煦乏力所致，临床常用以下组方调周期，改善黄体功能：

经后期（周期第4～11天），滋肾调气血。基本方用药：女贞子、墨旱莲、生地、地骨皮、丹皮、当归、丹参、制香附、木香、乌药、泽泻。

经间排卵期（周期第12～17天），温阳通络，行气活血。基本方用药：桂枝、肉桂、葛根、红花、当归、黄芪、丹参、制香附、木香、乌药、泽泻。

经前期（周期第18～28天），滋肾温肾，气血双调。基本方用药：仙灵脾、仙茅、杜仲、桑寄生、菟丝子、女贞子、墨旱莲、当归、丹参、制香附、木香、乌药、泽泻。

每期均辅以随证加减，用于黄体不健。此法在实际使用中有一定效果，对青春期或更年期的月经先期效果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