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荣瞧出一丝不对。
那罗妙兴武艺高强,怎么现在却一副连话都说不清的样子?且低胸塌腰,神情猥琐,一身穿着,犹如村头乞丐,边幅不修。
他走到陈啸风身后,碰了下胳膊肘,小声道:
“小心些,这厮好像有些问题!”
陈啸风在外也算闯荡过,经陈锦荣提醒,他神情一肃,又重新将对面的罗妙兴,上下细细打量。
久不相见,确有不合常理之处。
但他还没出声,“罗妙兴”却又双眼猛睁,转头看向了陈小妹的闺房。
“与喔……让开!”
“笑话!我若带人去了你家,随便乱闯,你又会作何感想?!”
陈啸风被“罗妙兴”的言语气笑。
这厮怎的喝醉酒的样子,前言不搭后语,一会找他妹子,还以为是为罗江之事而来,一会又要乱闯他们陈家屋宅。
难道是将这里当成了他罗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聒……噪!”
“罗妙兴”伸手一指,身后的一群打手便直接汹涌而上。
想当初,根深蒂固的宋家,也败亡在了罗家脚下,如今这陈家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九个能打之人。
更遑论他们还带了两张劲弩,守在暗处。
别说是人,就是只鸟,也插翅难逃!
陈啸风见“罗妙兴”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往日恩怨,在此刻全然化作满腔怒气!
守在客堂的一劲装男子,抬手一扔,百十斤重的精铁长棍,便被他抓与手中。
罗家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两年内,培养出一众好手。
陈啸风本就一身神力,又兼上乘棍法在身。
仅是身形起落间,便砸倒两人,他带来的那些个护卫,也抽出长刀,与罗家之人,斗在一起。
然而面对不断倒下的罗家子弟,“罗妙兴”却懒得多看一眼,大摇大摆地往陈小妹的闺房门口走去。
陈啸风大怒,横棍一挡,想将其拦住。
可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伸出两根手指,稍稍一弹,一股怪力,便将他震退两步,陈啸风心中大骇,他原本以为两人之间纵有差距,也相距不远。
此番交手,方知自己想的肤浅。
见他还要再拦,“罗妙兴”口中突地响起一声怪笑,众人听在耳中只觉头晕目眩,手脚不能自已。
尤其是站在客堂门口的陈锦荣,脑袋里本就装着不少记忆碎片的他,被这怪声一震,如同被一柄大锤在脑海中当空砸下!
霎那间化作无数齑粉,变得混乱不堪。
躲在旁边的陈小妹,见他捂着脑袋倒下,顾不得自身安危,向前一扑,勉强接住了陈锦荣消瘦的身子。
陈啸风勉强撑过这一击,咬紧牙关又是一棍砸去!
不料“罗妙兴”右拳紧握,凝出一团肉眼可见的黑雾,向他棍身重重轰来。
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声,从棍身上传出。
他手中的精铁长棍,竟是被一拳打弯!连带着他整个人如狂风扫落叶般,向后飞去!
而坠地长棍的接手处,也如烈火焚烧过一样,变得炽热通红,还滋滋冒着滚烫热浪!
陈啸风手捂右臂,艰难从地上坐起,眼睁睁地看着“罗妙兴”往前踏出一步!
临了再转头朝他望来时,一张被黑气萦绕,狰狞可怖的面庞,登时又将他吓得呼吸都慢了一拍!
“你!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罗妙兴”没有答话,只将左脚抬起,踢中地上铁棍。
一道如电般的黑影,猝然射向了失去反抗能力的陈啸风!
“二哥!”
刚撑起身来的陈小妹,就看到让她心如刀绞的一幕。
可话音未落,她忽觉嗓子一紧,像是被一抹无形之力,全身被束缚在了原地。
不仅是她,陈家小院中站着的宾客,以及罗家子弟,还有陈啸风和“罗妙兴”俱都被那未知的力量,在这刹那间定住!
只留下一对眼珠,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
“拂尘轻扫九星坛,玉袖斜拖云外天。”
“忽闻西南妖气动,狂歌惊起石虎眠!”
“……”
那歌声由远及近,如云雾缥缈不定。
众人还未从中缓过神来,却见院中突兀的出现了一道倩丽身影,被层层云雾遮掩。
待来人缓步从雾气中走出,但见其身着紫色明纱鹤氅,梳着道髻,斜插一木质发簪,手执一玉柄拂尘,丹凤圆眼,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可莫要见此,就以为这道姑是个好相与之人。
她身旁伴着一头吊睛白虎,望着“罗妙兴”的方向,猛然一声怒吼,丝丝黑烟,骤然从他的身上飘出,几欲逃走。
但那白虎眼露不屑,又是一声虎啸,当场将黑雾震散,只留了如发丝一缕的黑气,顺着院中古井,惊慌逃窜。
“是你?!”
陈小妹蓦地出声,又发现好像院中,唯有自己一人恢复了正常,其余之人,依旧还被定住身子,不得动弹。
而她之所以惊诧,是因为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这名貌美道姑,她曾在梦中见过!
“是我,小师妹~”
陈小妹听了更加迷糊,可那道姑却只将拂尘在肘间一摆,继续信步向她走来。
“陈家之人,随我进来……”
陈啸风用力绷着身子,在道姑说话时,收力不住,向前趔趄两步。
他握了握双手,连忙朝着陈小妹望去。
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在耳中。
那貌美道姑,对着自家妹子,分明说了句“小师妹”!
陈小妹摇头不知,又朝着地上的陈锦荣指道:
“请……请仙姑,救救我这三哥哥!”
道姑轻轻一笑,把长袖一挥,便有几缕清风抚过。
“神魂受惊,不过小伤,你看他,也已醒来!”
陈小妹忙低身查探,正好与睁开眼的陈锦荣,对视在了一起。
“三哥哥!”
“小妹……?”
陈锦荣手捂额头,被陈小妹和陈啸风搀扶而起。
察觉有陌生人在此。
他心中一凛,抬眼瞧去。
只见一妙龄道姑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们三人。
对方的身上,似也有陈小妹那样的水波纹灵光,荡起点点逶迤。
再想细究,双目忽觉一阵刺痛。
陈锦荣忙将心神定住,不敢多看。
此时,陈守田也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从里屋走出。
他活了五六十年,却也只在今日,见到了传说中的仙家人物,当即不顾身份,就想当着子女的面,对那客堂高坐着的道姑,俯身一拜。
“施主不必多礼,你我有缘,何必拘束?”
陈守田苦着脸,连连摆手,不敢与之同坐,只和几个子女,站在一处,听着那道姑继续说着。
“我乃凌云山还真观灵素真人之徒,法号癫姑。”
“今日我来,只因小师妹尘缘已了,奉我师双甲子之约,前来接她回去,重修道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