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敬友谊

这些往事说来其实也不算太光彩，经过这月余时间之后，曾经年轻的汉娜现如今也总算成熟了不少。

她从桌上拿起第二杯酒，一口气再次将其喝了个干净。

然后将杯子一甩，再次将视线看向史密斯。

“我想你今天追到这里来，总不是特意为了这些事来取笑我的吧？”

看着酒意上头有些气鼓鼓的汉娜，史密斯却突然展颜一笑。

“当然不是，倒不如说恰恰相反，我是来以朋友的身份向你伸出援手的。”

他颇为自来熟的将胳膊搭到汉娜的肩膀上，“虽然目前以我的能力，直接把那位罪魁祸首干掉还是做不到的，但起码血牙帮的那堆崽子，只要你说句话，不管是什么身份，帮主也好、喽啰也罢，我一定把他像这位一样。”

史密斯伸出手指点了点桌上那颗被塞在布袋里的人头，看向汉娜的脸上满是真诚，“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然后送到你面前来，让你出出气。”

“另外，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还能给你在霍布斯谋个差事，干的活和你在拉贡防卫军里的差不多，只是需要教的学生数量可能要少些，但薪水绝对更多。”

史密斯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就是真正动身出发可能还要稍微再过一阵子，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绝对不需要等上太久。”

汉娜静静地等待史密斯把话全部说完，然后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回问道。

“听起来不错，只是不知道我们尊敬的约翰专员到底看上了我身上的哪一点，以至于愿意对我如此煞费苦心？”

“因为我们是朋友，难道这两个字还不够份量来解释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吗？”

史密斯又开始用那种夸张的油腔滑调来回应她了，这让汉娜不禁有些恼火。

“如果真的是朋友，那或许我们之间应该更坦诚些。”

听到汉娜这句略带嘲讽的回答，史密斯却赞许地点了点头。

“朋友嘛，当然应该是互帮互助的，如果只是单方面的帮助，那就成了施舍，就会影响到我们之间那纯洁的友情。”

他凑近女孩身边，动作轻柔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我想要的一点也不多，对亲爱的卡尔多你而言，恐怕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只是一些完全无足轻重的消息而已。”

史密斯将嘴唇凑近到汉娜耳旁，将温热的、恍如甜蜜毒药一般的热气轻呵至女人的耳垂。

他向汉娜提出了不少关于拉贡防卫军的问题，有些看起来像是有所关联，另一些则又似乎与前文毫无瓜葛。

不过确实都是些并不涉及到什么特别机密的情报。

至少在汉娜看来是如此。

汉娜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将自己所知的那些和盘托出。

她倒并没太相信史密斯对自己的那些许诺，但在这个现如今已经快要走投无路的女人看来，自己脑海中掌握的那些信息并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地方。

哪怕单纯是作为对方帮她干掉了那个血牙帮小头目的回礼，恐怕都是自己占了人家的便宜。

至于身为拉贡防卫军的一员，向外人提供这些内部信息算不算是一种出卖……

哈哈，汉娜确实有些年轻，可她倒也还没有迂腐到在沦为丧家之犬后，还以为自己有义务对拉贡防卫军的相关保密条例继续不折不扣的遵循到底。

二人之间的秘密谈话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史密斯的态度不知为何变得非常绅士而体贴。

有时，汉娜会从男人那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下嗅出一点审问的味道。

他偶尔会在一个问题已经被回答之后，间隔好几个并不相关的话题后，突然又将之前问过的问题换上一个角度，又或是套上一层伪装的外衣后再次提出。

汉娜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这是在检查自己的回答内容中是否存在编造的部分。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针对两个只存在细微区别问题的不同回答，在相互印证后很容易就能区别出真相与虚假。

好在汉娜相当诚实，对于那些自己记不太清以及并不知晓的内容，她都很坦诚地告知了对方实话。

可能过去了足足一个多标准时的时间之后，史密斯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个男人身上所展现出的让汉娜隐隐有些着迷和向往的那种专业、冷峻的气质忽然消散，再次变回之前那个有些油腔滑调的惫懒模样。

“合作愉快，亲爱的，相信我，不久之后，你将会无比感谢你今天所做出的的选择。”

“来，让我们用最后一杯酒来结束今天这个愉快的晚上，祝词不如就用……敬友谊，祝友谊地久天长！”

从包间出来的路上，史密斯不知是否是真有点微醺，嘴上一直没个消停，不断说着些莫名其妙不着边际的白烂话。

一会给汉娜许诺，说只要她跟着自己去了霍布斯，保管让她过上如今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一会又夸起汉娜的那位闺蜜安妮，称对方真是古道热肠，不仅跟他说了很多汉娜的事情，还请求自己一定要多多照顾汉娜，现如今这个世道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是不容易云云。

汉娜始终没接话，却也没出言打断史密斯。

不知为何，听着身旁男人那没个正形的胡乱瞎扯，她莫名地感觉自己原本低落的心情似乎好上了许多，嘴角也悄悄挂上了一丝笑意。

在甬道的尽头，史密斯先是打量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然后略微低下头，从吧台后那扇对他而言略显逼仄的内门里钻了出来。

汉娜跟在他身后也一起回到了大厅。

正坐在吧台和客人聊着天的安妮注意到了二人，回头向汉娜和史密斯打了个招呼，眼神中隐隐含着关切与问询。

汉娜对着安妮轻点了两下下巴，示意自己一切都好，无需担心。

这时，史密斯已经一个人迈着大步流星的步子，跨过吧台向外走去了。

现在正是烈酒修会的“夜场”已经开始的时间，原本空荡荡的舞池上如今已经挤满了扭动着躯体的男男女女们。

原先挂在天花板上的单调红色流明灯，此刻也套上了不断旋转更换的七彩滤光片，为整个大厅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颜色。

史密斯头也没回，只是背对着汉娜抬起右手随意挥了挥，似乎这个手势就是他向自己在表示告别的含义。

然后，这个匆匆出现的家伙，就又在舞池旋转的彩光中匆匆离开，那具高大的身影转眼间便消失在群魔乱舞的阴影中。

但不知为何，汉娜心中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这不会是她和这个男人的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