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时候要相信奇迹。
但奇迹并非时时刻刻都眷顾苦命人。
两天漫长的等待,段平的战友却仍旧没有回来。
“没希望喽!”安枫坐在地上。
远处挂在漆黑夜空中的群星在闪烁着,带来些许柔软的光泽。
梦汐淼遗憾道:“看来他是回不来了,段爷爷怕是会很伤心。”
“没什么好遗憾的,”安枫道,“段平就算出去,也找不到自己的战友的。”
要知道,这片丛林可是幅员广阔,而且到处是高大的树干,将视野的一切全部挡住。
在范围这么广的空间里,几乎没有找到目标人物的可能性。
与其赌微弱的希望救战友一命,不如守好这间小屋的安全。
段平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梦汐淼有些悲伤,她没继续聊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这两天那个讨厌的魔鬼没有找我麻烦诶!”
是的,梦晴烨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很安分。
所以在这个最后的不眠之夜里,安枫没有把梦汐淼牢牢捆绑束缚住,而是给了她一晚上的自由。
照安枫的话说,明天都要世界末日啦,今晚就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光。
梦汐淼轻吹起口哨。
哨声悠扬,在林间回荡。
每当她吹起口哨时,安枫总觉得她是一个精灵,丛林的精灵。
她活泼可爱,她吹出的歌谣灵动婉转。
口哨响起后,几只已被控制住的怪物来到他们的面前。
安枫指挥:“全部屠杀掉,将鲜血淋上去。”
在两天的时间里,安枫已经和梦汐淼合力搭建好防御工事,虽然很简陋,但已经足够发挥作用了。
马上要接踵而来的灾难,是怨灵的灾难,怨灵渴望鲜血,安枫就给它们鲜血。
梦汐淼把怪物们杀死,将鲜血一点点洒在围墙上。
围绕小屋,走过一圈又一圈,最后的淋血这一步也终于布置完毕。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梦汐淼坐在安枫身边,小巧的手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流着血。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亮的夜晚了。”梦汐淼有些失落。
安枫笑道:“放心,接下来的几天,你有的是时间凝望星空,后天就不会天亮了,到时候没有阳光,没有萤火,只有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梦汐淼虽然没上过学,但总觉得这两句话很有意境,很符合她目之所及的景况。
梦汐淼用手撑起头,血污也跟着染在她的脸上:“没有阳光的世界好可怕,可是在你的口中,就很温柔。”
很温柔?
安枫有所触动,他低估了“月明星稀”这句美妙的诗词对梦汐淼的杀伤力。
看到梦汐淼眨巴起眼睛,就像星辰时而亮起,时而灭掉……
安枫突然怜悯起这个小女孩。
她一出生就在研究所度过,好不容易被寄养了一段时间,却亲眼看着最爱的人死于怪物的侵袭,从此只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地流浪。
也许幸福这个词条从来不曾在她的心中显示出来。
她一定活得很辛苦。
安枫攥紧她的手。
血液也染在他的掌心,但他蛮不在乎。
“我是来为你驱散噩梦,来帮你对抗魔鬼的。”安枫凑近她,道,“你说得没错,在我的眼里,这个世界一直很温柔,想必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梦汐淼点头,她靠近安枫的臂膀,慢慢歪头,枕在他的肩上。
那杀死她养父母的可怕怪物逐渐远去,梦颜枯瘦饥黄的脸逐渐远去,抢夺她食物的人们远去,就连前段时间的幸存者营地也离她远去。
她的眼里迸发出希望。
原来在这个世界,还能这么温暖,她还能心安理得枕在一个人的肩膀上,一起看满天的繁星。
这是之前的她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
安枫指着星空:“我来带你找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是什么?”
“是天边最亮的几颗星辰哦~星空下的人们能顺利把它们都找到,就代表着他们能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真的吗?”
“真的。”
安枫拉起梦汐淼的手指头,艰难寻找着星空中的几颗辰星。
这个世界是镜像后的地球,空气污染不严重,没有雾霾,他能一眼望穿苍穹。
北斗七星也变得异常好找。
从天枢、天璇,再到最后的瑶光……
安枫指过的星星形成勺子。
梦汐淼的想象力也很丰富,她很快在心中把这七颗最闪亮的辰星依次相连,也惊呼出声:“确实就像一个精致的铜勺。”
“你懂得好多啊!”
梦汐淼看向安枫的目光里已经冒起小星星了。
“记住啊,”安枫郑重嘱咐道,“什么时候你在黑夜中迷失了方向,就看看星空中的北斗七星,传说它们会给你带来勇气和力量,会驱散灾厄,也会指引前进的方向。”
梦汐淼点头,她坚定道:“我记住了!”
安枫继续说道:“还有,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看一眼北斗七星,继续前进呀!”
梦汐淼甩开安枫的手。
她很生气:“为什么要说这些丧气话?”
安枫的拳头渐渐攥紧。
是啊,为什么要说丧气话呢……
他的心很痛。
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很希望自己能快点回去。
没人想在这个黑暗破败的世界里生存。
因为他在这里永远没有安全感,也许明天他就会死于饥饿,也许明天他就要暴尸荒野。
他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这样的生活让他感到厌倦,让他无法适应。
他在睡梦中被怪物的嘶吼声惊醒过无数次,也动过一死了之,看看能不能回到虚拟游戏仓的念头。
但梦汐淼的陪伴给了他勇气。
梦汐淼永远那么活泼,而且永远未曾丧失希望。
梦汐淼给了他继续下去的动力,也提醒他永远不要去逃避。
在梦汐淼看来,是安枫救赎了她。
但在安枫看来,梦汐淼才是救赎的人:
在幸存者营地时他发高烧,是梦汐淼前来搭救;在J城废墟,走投无路之际,也是梦汐淼献祭一切,保他平安无事。
他理应做出回报,做梦汐淼的北斗七星,指引她前进的方向。
“好好好,不说丧气话了,”安枫笑了笑,最后说道,“早点睡觉,明天再看看最后的太阳吧。”
“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