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总算等到你们了

五丈原通往斜谷的林道上。

夜色如墨，笼罩着整片树林，只有零星的篝火在黑暗中闪烁，映照着每一个巡逻蜀军兵士疲惫却又肃穆的面容。

营地里一片寂静，唯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仿佛，就连这片山林也看到了那一方灵柩，在为逝去的智者低吟哀歌。

在营地中间，一座巨大的营帐静静矗立，帐内烛光微弱，隐隐约约能看到灵柩的轮廓。

这便是蜀汉丞相诸葛亮的灵柩。

哪怕是退军途中，不敢声张，却依旧覆盖着素白的绸缎，四周摆放着几盏长明灯，火光摇曳，仿佛在守护着这位蜀汉丞相一般。

帐外，几名卫士森严伫立，目光如炬。

可终究…这是装出来的。

肃然的神情下，掩盖不住他们那哀痛的心情，仿佛…月色下，就连他们手中的长矛也泛出极致凄冷的光束。

而每一个巡逻经过此处的蜀军兵士，他们都会刻意的放缓脚步，驻足凝望。

仿佛…透过那厚重的帷幕，那位羽扇纶巾的智者…依旧站在帐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渐渐地，开始有人低声叹息；

渐渐地，不乏有人默默垂首…

更多的则是握紧他们各自手中的兵器，最后一次…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护卫丞相！

夜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长明灯的火光在风中微微摇曳…

低沉的号角响起，可夜…仿佛更深了许多。

这时，姜维步入帐中，他先是恭敬的朝着诸葛亮的灵柩拱手一拜。

然后朝杨仪说道：“果如丞相所料，司马懿没有再追上来…倒是魏延，他丝毫没有按照丞相的军令撤军回朝，反而是派人先一步赶去斜谷，烧毁栈道…这是要断了我们的退路，逼迫大军继续北伐。”

听着姜维的话，杨仪一边为长明灯里添油，一边回道：“魏延，他素来与丞相政见不和，自打第一次北伐时提出的子午谷奇袭被丞相否决，便多有怨言，时常抱怨怀才不遇…丞相在时，尚能压制，如今…丞相仙逝，他又如何会听命你、我…好在，丞相算到了司马懿率军追逐，也算到了魏延不听军令，早有部署…”

这…

话题聊到魏延身上，姜维有些惊讶，他望了眼灵柩，然后惊问。

“丞相是要杀魏延？”

“我不知道…”杨仪摆手，“丞相只吩咐我在阵前激他喊出三声‘谁敢杀我’，其它的，我便一概不知…”

这个话题，杨仪解释的一知半解，可姜维立刻就听出了各中含义。

“咕咚”一声，他深咽下一口口水，继而“唉”的一声，做出痛惜状。

然后是悲怆的感慨：“蜀汉本就人才凋零…这下…唉…倘若丞相尚在便好了，何至于上将军魏延自取死路——”

一边是丞相陨落后蜀汉政权的稳定…

一边是功高震主、不服管教的上将军魏延，这注定是一个选择题。

可当初，丞相在时，明明鱼和熊掌是可以兼得的——

“唉…”杨仪也叹出一口气。

他与魏延本就势同水火，如今没了丞相，自是不可避免的兵戎相见，刺刀见红。

这都是宿命啊——

正直姜维悲怆万分，杨仪万千感慨之际…

忽的，“咳咳…”大帐内骤然传出一道细微的轻咳声。

这声音的发出，使得杨仪与姜维下意识的扭头环望，可诺大的军帐内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两人外，哪里还有其他的人影？

杨仪一怔，连忙回望姜维，试探着问：“方才的咳声是你发出的？”

“不是啊！”姜维连忙回答，也是惊问：“不是你咳出的声音么？”

这…

更大的惊讶布满两人的面颊。

而就在这时。

“咳咳…”

又是一道轻咳声传出，这次两人听得真切，寻声望去…这咳声却不是从这灵柩里发出的？还能是哪？

可是，灵柩？

下意识的，两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要知道，古人是敬奉神明的，如今的灵柩内发出的声音，下意识的让他们觉得是神鬼之术…

这时，“咳咳咳咳…”更大，也更隐忍含蓄的咳声传出，且这次的声音比前面两次都更清脆。

这下，原本瞪大眼睛的杨仪与姜维宛若想到了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疯了一般连滚带爬的朝那灵柩处奔去。

两人几乎是跪着爬到灵柩的一旁。

因为紧张，也因为慌乱，手忙脚乱之下，一时间这灵柩的棺材板竟是抬不起来…

杨仪正要喊人，姜维连忙制止。

他将声音压到最低，“莫要惊动外人，我数一、二，你、我一道发力…”

“好…”

“一、二…”

随着姜维的呼喊，两人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劲儿…

棺材板总算掀开了。

而在两人复杂与惊愕的目光下，蜀汉丞相，他们的师长诸葛亮一如既往的静默的躺在其中。

只是，他的眼瞳却是睁开的，肉眼可见的…他的眼珠子正在缓慢的转动。

与此同时，他那干涸的嘴唇微微的抖动，继而一句轻微到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吟出。

这是一道很弱的声音，却又是异常的清晰——

“总算等到你们了——”

啊…

懵了…

杨仪与姜维几乎整个脑袋都是懵的，他们的脸色煞白，一阵复杂、惊愕、彷徨、茫然、呆滞的心境席卷全身。

可很快…在那双满是智慧瞳孔投来的目光下，这种种的情绪立刻被一股全新的心境所取代。

惊喜——

这分明就是巨大的惊喜啊——

“丞相，你的病——”

杨仪差一点就要大呼出声。

得亏姜维反应够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姜维的目光则依旧盯着棺材里的诸葛亮的。

却见他也正比出食指，发出“嘘，嘘”的声音。

…

…

司马懿带着兵马来到五丈原，他下马缓缓而行，仔细观察着蜀军留下来的营垒。

一边看一边露出敬佩的神情。

他对儿子们说，“好好看看吧，这般整齐有法度的营垒，就要成为绝唱了，好好学学，你们一生受用不尽。”

司马昭看着营垒，可心情…却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与繁琐。

“爹？诸葛亮…他真的死了么？”

“孩儿怎么觉得…他死的有些太过容易了吧？”

“这么一个让大魏头疼，让父亲连连吃瘪的人物…就这么被老天给收了？我还是不敢相信，万一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