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祠堂

“蓉哥儿竟然真去做了那锦衣卫？”

贾宝玉坐在黛玉身旁，语气似乎在为贾蓉惋惜。

在他想来做官儿都是委屈，更何况这“声名远扬”的锦衣卫？

……他甚至到现在都不明白贾赦为什么这么生气。

“该怎么办？”

迎春心慌气短拉着司棋的手，看着贾赦与贾蓉对峙。

她心中未尝不害怕贾赦，如今更是思虑以后和贾蓉的关系。

一众姊妹，只有探春想的明白，贾蓉此举定是牵扯动了贾赦的利益！

“母亲！这脑后长反骨的东西，我今天定要在列祖列宗面前和他说道说道！”

贾赦不依不饶，“啪”一声怒拍桌几。

他是动了震怒，贾蓉这手釜底抽薪几乎将他裤衩子都给扒干净了！

这些年来他打着宁荣二府的名义，扶持那赖家替自己在外面做生意，其中还有一些实在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锦衣卫拿人抄家，使他的底裤都被别人看去了……

而更更更让他激恼的发现，这破事儿还是自己东府好侄孙干的！

秦可卿见贾赦这副德行心头郁愤，思量再三，决定出声：

“此话说的不对，我家大爷如今在东府当家的，难道像赖升这样的贪赃枉法？大胆妄为、逼良为娼的仆人，还不能整治他们了？”

让人意外的，一向锯嘴葫芦的尤氏也在一旁替贾蓉申辩了一句：“赦大爷，蓉哥儿这样做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秦可卿替夫君打抱不平，理所应当。

如今再加上尤氏，这东府的主子都开始向着贾蓉说话，也代表了东府的态度。

情况有些不对劲，贾母心中咯噔一下，坐都坐不安稳了。

宁荣二府，同气连枝，若是因为这点“小事”生了间隙，万一……她还有何面目下去见荣国公贾代善？

她心中思忖事情缓急，想着各打五十大板，这事儿就算了。

却不料贾蓉忽的慢悠悠开口：

“你们似乎还没搞明白一件事，如今我是家族的族长。”

此言一出，宗祠中不由得安静下来。

在东西二府他辈分儿是小，但在宗法上，他却是不容忤逆的身份。

“呸！族长？你莫以为珍哥儿死了，就没人管的了你了！”

贾赦怒目圆睁，却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他按辈分儿是贾蓉的爷爷辈！他管贾蓉是不是族长？

此言一出，王熙凤眼神古怪。

贾政不断摇头……此话差矣！

尤氏、秦可卿目光幽幽。

“赦儿，住嘴！”

贾母搀扶着鸳鸯站起身来！她若是再不说话，贾赦就把这家拆散了！

“你个糊涂种子，蓉哥儿身为族长，你拿什么长辈架子？”

“母亲！”贾赦气的脑子嗡嗡。

他完全是有苦说不出！

贾蓉抄赖家所得那些银两，其中有大半都应该是他的！

直到此刻，贾蓉终于有所反应，他缓缓站起身来，眼神锐利如刀。

“贾赦！我看你是在西府作威作福惯了！已经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此言一出，恍若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一道惊世巨浪，宗祠内众人膛目结舌。

贾蓉此言无异于直接说：你西府的人，来我东府装什么大爷！

贾蓉说罢站起身来，缓身踱步来到贾赦身前，渊渟岳峙，四目相对间宛若锋刃相戈。

且说贾蓉身形颀长俊硕，足足高出贾赦半个头来，眉宇间英气勃发，气宇轩峙，在旁人眼中这贾蓉玉山朗照之姿，较贾赦酒色淘空，膏肓沉疴之躯，恰如瑶台琼树与枯槁之木对照。

围观一众女孩儿，上到李纨王熙凤，下到惜春黛玉，眸光闪烁，顾盼神飞，只觉贾蓉这才是钟鸣鼎食之家，簪缨世胄的风仪。

“先祖英灵在上，老太太各位姊妹当面，我不愿折了你的面子，贾赦你莫非真以为你那些蠢事能瞒住所有人？”

贾蓉目如寒星，眼神冷峻中透着一丝戏谑。

闻言贾赦心头一颤，他这番欲盖弥彰的勃然大怒被拆穿，气势顿时萎靡了下去，连带着眼神都有些躲闪。

“你……孺子妄言！？”

贾蓉不再看他畏缩的样子，背过身，缓缓沉声道：

“念及我等先祖半世金戈铁马，追随大明太祖、太宗扫荡腥膻，重振华夏，其功绩之昭昭，彪炳竹帛，其勋业之煌煌，朗照千秋，然思及草创之艰，寸寸皆血，至今溯往，犹令我等拊掌叹息，如此艰难险苦方得赫赫门庭！”

他目光凛凛，环视一圈，大声喝道：

“然今传承维艰、门第衰落之际……府中竟仍有残木败絮，尸位素餐之辈！我贾蓉身兼族长之位，此番肃清荼毒，岂容置喙？”

恰到此处，贾蓉语气越发重：

“荣国之长房为我大明一品将军，忝列簪缨，却不思再振家声，竟效豺狼塞路，通敌鬻国，不惜诋毁同族，忤逆犯上！！先荣国英灵魂灵有知，鉴临在侧，见此不肖儿孙，必将痛心疾首于泉下，含恨饮泣于九幽！今日蓉在这族庙之中，祖宗牌位之前，家法惩戒玷污门楣之徒，谁敢有异议？”

在场众人被贾蓉抑扬顿挫的一顿表演惊到。

谁都没想到贾蓉会有这样的嘴皮子功力，能将贾赦喷的狗血淋头。

“你，你血口喷人！”

贾赦面色如纸，颧骨泛着异样潮红，只觉气血翻涌，天旋地转。

“蓉哥儿……还真是和先前不一样了。”

听完全程，宝玉张大嘴巴，愕然只觉此时贾蓉神似那些名人传记里面的人物。

风发意气，峥嵘风骨，让他这姑娘窝里养出的富贵闲人都有些心神摇曳。

探春英气、白皙的脸蛋上满是崇拜，她紧紧盯着贾蓉的一举一动，眸中异彩连连。

王熙凤扶着平儿的手，面上无甚表情，心中却是升起一股舒畅。

她早就看自己这公公不顺眼了，贾蓉这倒像是帮她出了气！

贾母再支撑不住身子，颤颤巍巍瘫坐在座位上，她只觉被贾蓉这一顿喷的再无面目。

一直站在身后的鸳鸯回过神来，连忙轻抚老太太的背，给她顺了顺气儿。

众人反应不一，趁着还没有在震惊的状态中走出来，贾蓉挥手下令：

“来人！将贾赦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