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档案室的霉味混着灰尘往鼻腔里钻。周小野踮脚抽出标着“2019-2020学年“的档案盒，金属架在她身后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找到了吗？“陈墨阳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闷闷的像隔了层纱。
周小野翻开泛黄的会议记录，指尖突然顿住。照片上的女孩扎着和她一样的马尾，学生证编号末尾也是“07“——特招生的标记。死亡记录写着：2020年11月15日，从天文台坠落。
“林初夏...“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突然听见档案室门锁转动的声音。
手电筒光柱扫过货架的瞬间，陈墨阳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少年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心跳声像擂鼓般震着耳膜。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松开手，指腹在她唇边留下淡淡的薄荷糖气息。
“不要命了？“陈墨阳压低声音，“陆沉每周三都会来查档案。“
周小野把照片塞进袖口：“你认识她？“
陈墨阳突然沉默。月光从高窗漏进来，照见他脖颈上细小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
“去年天文社...“他喉结滚动，“唯一的女社员。“
——
烧烤店后巷的灯泡时明时暗。周小野把照片推给林小雨看：“你初中在明德借读过，听说过这事吗？“
林小雨的奶茶吸管咬得扁扁的：“初夏学姐啊...当时公告说是抑郁症。“她突然压低声音，“但有人说看见她坠楼前和陆沉在顶楼争执。“
“证据呢？“
“哪来的证据。“林小雨苦笑，“我们这种借读生，连教学楼都不让进...“她突然瞪大眼睛，“小野你该不会...“
周小野把照片翻过来。背面用铅笔写着极小的字：CMY&LCX 10.31。日期正是林初夏死亡前两周。
“陈墨阳和她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林小雨声音更低了，“传闻陈墨阳追过她，后来...“她做了个推搡的动作，“天台栏杆年久失修嘛。“
周小野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旧伤。昨晚陈墨阳说“杂草也会互相缠绕“时，眼里闪过的究竟是愧疚还是嘲讽？
——
天文社顶楼的风很大。陈墨阳调试望远镜的手顿了顿：“你这两天怎么回事？“
周小野把观测记录摔在桌上：“林初夏怎么死的？“
金属支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陈墨阳转身时撞翻了星图，纸页像雪片般散落一地。
“陆沉告诉你的？“他眼眶发红，“他说什么？说我推她下去？还是说我们...“
“你们？“
“那天我在场！“陈墨阳突然抓住她手腕，“但不是我...是陆沉他...“少年声音哽住，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她手里抓着学生会的账本复印件。“
周小野呼吸一滞。明德高中学生会有独立的财务系统，每年经手上百万社团经费。
“账本在哪？“
“不知道。“陈墨阳松开她，指节捏得发白，“警察来的时候，她手里...什么都没有。“
夜风卷起周小野的马尾辫。她看着城市灯火在陈墨阳眼里明明灭灭，突然发现他右耳后有道疤——和照片里林初夏指甲的形状莫名吻合。
——
生物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气味令人作呕。周小野躲在储物柜后，看陆沉用钥匙打开标本柜最下层。他取出密封袋时，窗外闪电照亮袋子里泛黄的纸张——抬头赫然是“明德学生会“的logo。
“学长深夜加班？“
陆沉猛地转身。周小野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对准他手里的文件：“2019年烘焙社采购清单...真巧，我查过记录，那年根本没有烘焙社。“
“周同学。“陆沉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神，“好奇心害死猫。“
“也害死了林初夏？“周小野向前一步，“她发现你们挪用经费，所以...“
“所以什么？“陆沉突然笑了，“你以为陈墨阳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他打开手机相册，“看看去年万圣节派对，他搂着林初夏的样子，眼熟吗？“
照片里陈墨阳环着女孩的肩膀，姿势和现在周小野手机里的偷拍如出一辙。她胃部突然绞痛，像有把钝刀在搅。
“复制品永远比不上正品。“陆沉的声音像蛇信般冰凉，“顺便告诉你，林初夏...“他凑近她耳边，“也收到过陈家别墅的晚宴邀请。“
雷声炸响的瞬间，实验室门被踹开。陈墨阳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天文社的金属三脚架。
“离她远点。“
陆沉从容地把文件塞回标本瓶：“怎么？怕我告诉周同学，你手机里还存着林初夏的...“
三脚架砸在标本柜上的巨响盖过后半句话。玻璃碎片四溅，陈墨阳拽起周小野就跑。冷雨拍在脸上时，她听见身后陆沉的喊声：“你以为她真是特例？陈墨阳，你连送女孩的礼物都是同一款！“
——
便利店暖气开得很足。周小野拧着校服下摆的水，看着陈墨阳结账时拿了两条巧克力——榛果味的，和林初夏照片里课桌上摆的一模一样。
“不问？“陈墨阳把巧克力推过来，包装纸上还有水珠。
周小野拆开包装，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等你自己说。“
窗外雨幕如织。陈墨阳的指节在桌面上敲出不安的节奏：“去年万圣节，我确实约过林初夏。“他盯着自己手背上的疤，“她死前半小时给我发消息，说拿到了能扳倒陆沉的证据。“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警察？“
“告诉什么？“陈墨阳突然提高音量，“说我这个纨绔子弟和特困生有秘密联系？还是说我爸刚给学校捐了栋楼？“他声音低下去，“警察看了监控...天台只有她一个人。“
周小野想起档案里缺失的监控记录页。她摸出手机，调出昨晚拍的资料：“林初夏有个日记本，你知道在哪吗？“
陈墨阳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伸手想抢手机，却碰翻了咖啡杯。褐色液体漫过周小野刚写的数学作业，模糊了字迹。
“别查了。“他抓住她手腕，“陆家背后是教育局，我爸和他们...你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水多深。“
周小野看着褐色液体在纸上晕开，像极了病床上母亲手臂蔓延的青紫针孔。她抽回手：“杂草的根，本来就在最脏的泥里。“
——
午夜的天文台栏杆冰凉刺骨。周小野按林小雨给的密码打开储物柜，锈蚀的门轴发出呻吟。柜子里只有半管干涸的颜料和一本《星空观测指南》。
她翻开扉页，林初夏清秀的字迹写着：“CMY：当北斗七星指向正北，记得我们的约定。“
书页间飘落一张拍立得。照片里林初夏举着账本复印件站在天文台，背后电子屏显示日期：2020.11.15 21:07。
周小野突然浑身发冷——这正是林初夏死亡时间，而照片视角...来自第三人。
顶楼门锁突然转动。她迅速把照片塞进内衣，转身时撞进某个怀抱。熟悉的柑橘香混着雨气笼罩下来，陈墨阳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不要命了？陆沉每晚都会来...“
脚步声伴随着手电筒光亮逼近。陈墨阳猛地拉开观测台底部的储物柜，把她塞进去。狭小空间里两人呼吸交错，周小野能感觉到少年胸膛剧烈的起伏。
“听着，“陈墨阳用气音说，“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柜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陆沉带笑的声音：“陈少爷半夜来缅怀旧情人？“
“滚。“
“真感人。“脚步声绕着观测台转圈，“说起来，当年那个U盘...“
金属碰撞声突然响起。周小野透过缝隙看见陈墨阳揪着陆沉衣领，手术刀般锋利的月光照出他狰狞的表情：“你最好祈祷我永远找不到。“
“找到了又怎样？“陆沉轻笑，“你爸会允许你毁掉和陆家的合作？“他整了整衣领，“对了，周小野知道你家那些事吗？比如你母亲真正的...“
陈墨阳的拳头砸在陆沉脸上时，周小野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她摸到内衣里那张照片——背面还有一行小字：证据在北斗七星的指引下。
——
晨光染红云层时，周小野在顶楼水箱后找到了生锈的U盘。插入学校电脑的瞬间，加密文件夹自动弹出视频——林初夏举着账本说：“如果明天我没出现，这就是陆沉挪用三百万经费的证据...“
视频最后几秒，镜头突然转向门口。虽然画面模糊，但那块限量版百达翡丽腕表，周小野在陈家别墅见过一模一样的——戴在陈父手上。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视频拍摄时间显示2020年11月15日20:43，而陈父的晚宴邀请函正是同一天。
手机突然震动。陈墨阳的信息跳出来：「我爸要见你，现在」
周小野望向窗外。晨雾中的明德高中像座精美牢笼，而她和陈墨阳，或许都只是困在其中的囚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