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别墅的雕花铁门在周小野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她数着走廊两侧的监控摄像头——七个，比上次多了一倍。陈墨阳走在她前方半步，西装后腰处隐约凸起硬物的轮廓。
“你带了什么？“周小野压低声音。
陈墨阳没有回头，只是稍稍拉开衣角。银色手枪的冷光一闪而过，周小野的呼吸瞬间凝滞。
“疯了吗？那是你父亲！“
“正因如此。“陈墨阳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待会无论发生什么，别碰餐前面包。“
宴会厅的吊灯被调暗了，长桌中央摆着座冰雕——北斗七星的形状。周小野的指甲掐进掌心，U盘正在她内衣暗袋里发烫。
“周同学。“陈父从阴影里起身，西装袖扣闪着冷光，“听说你最近对天文很感兴趣？“
冰雕折射的光斑在陈墨阳脸上跳动，他猛地抓住周小野的手腕：“爸，我们说好的...“
“急什么？“陈父敲了敲冰雕，侍应生端上餐前酒，“先聊聊你母亲的病情。“他推过一份文件，“市中心医院肾内科，最好的床位。“
周小野没碰文件。病历复印件从文件夹里滑出来，她看见自己上周在药店买的利尿剂被红笔圈出。
“跟踪我？“
“关心。“陈父微笑，“毕竟...“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陈墨阳，“我儿子很久没这么认真了。“
侍应生上菜时碰倒了周小野的餐叉。弯腰去捡的瞬间，她看见桌底闪着红点的录音设备。陈墨阳的皮鞋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摩斯密码的“危险“。
“听说周同学喜欢摄影？“陈父突然问，“比如...拍些不该拍的东西？“
周小野的叉子划过餐盘，发出刺耳声响。陈墨阳突然起身：“我带她参观酒窖。“
“坐下。“陈父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餐厅瞬间死寂。他掏出一个U盘插进投影仪，“不如我们先看段影片？“
投影幕布亮起的刹那，陈墨阳的椅子轰然倒地。画面里是天文台监控录像——2020年11月15日21:06，林初夏坠楼前三十秒，有个穿明德校服的身影从安全通道跑出来。
“真巧。“陈父按下暂停键，“那天墨阳说他在家打游戏。“
周小野盯着画面里模糊的侧脸。虽然像素极低，但那截露出的手腕上，分明戴着陈墨阳从不离身的星空腕表。
“假的。“陈墨阳声音嘶哑，“这表我去年才...“
“是吗？“陈父调出购买记录，“2019年8月18日，瑞士专柜。“他突然转向周小野，“对了，周同学知道这天是什么日子吗？“
冰雕开始滴水，在桌布上洇出七个小点。周小野突然想起林初夏书上的留言——当北斗七星指向正北。
“是林初夏生日。“她轻声说。
陈父鼓掌：“聪明。难怪墨阳连送你礼物都选同款。“他滑动平板，屏幕上出现两条一模一样的星空项链，“哦，连约会地点都一样。“
周小野的胃部绞痛起来。照片里陈墨阳和林初夏站在天文台望远镜前，少年嘴角的笑弧和上周帮她调试设备时一模一样。
“够了！“陈墨阳掀翻餐桌。冰雕砸在地上碎成锋利的星芒，他拽起周小野就往门外冲，“走！“
枪声响起时周小野被陈墨阳扑倒在地。子弹擦着他们射进油画，画框里的贵妇肖像左眼多了个黑洞。陈父举着冒烟的左轮手枪，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真遗憾。“他拉开保险栓，“我本来很欣赏周同学的。“
第二声枪响前，陈墨阳掏枪射灭了吊灯。黑暗笼罩的瞬间，周小野被他推进走廊。身后传来陈父的怒吼：“你以为她真喜欢你？不过是个复刻品！“
——
车库卷帘门升起的机械声里混着急促的警报。陈墨阳砸开消防柜取出车钥匙，他右臂的枪伤在白色衬衫上绽开刺目的红。
“为什么帮我？“周小野撕开衬衫下摆给他包扎，“那段监控...“
“是合成的。“陈墨阳额头抵着方向盘，“但表是真的。“他发动跑车，“我确实去过天台...在她死后。“
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弥漫开来。后视镜里，三辆黑色SUV正撕开雨幕追来。周小野摸出U盘：“因为这个？“
陈墨阳瞥见视频结尾的画面，方向盘突然打滑：“操！我爸那天去过学校？“
“不止。“周小野调大音量。视频最后几秒的背景音里，有个声音在说“处理干净“——和陈父接电话时的语调分毫不差。
十字路口的红灯像血。陈墨阳猛踩油门：“医院。你母亲现在有危险。“
周小野心脏骤停。手机屏幕亮起，烧烤店老板的未接来电排满通知栏。她回拨时听见背景里刺耳的警笛声。
“丫头！“老板声音发颤，“你妈刚才被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接走了...“
陈墨阳突然抢过手机：“车牌号是不是BMW740？“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对！说是转院到私立...“
陈墨阳掉转车头时撞上了路障。安全气囊弹开的瞬间，周小野看见挡风玻璃外举着防爆盾的特警。扩音器的回声在街道上震荡：“陈墨阳，你涉嫌持械伤人，立即下车！“
“听好。“陈墨阳塞给她一把钥匙，“去青龙山天文台，地下室密码是初夏生日。“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如果我半小时内没到...“
周小野抓住他染血的袖口：“一起走！“
“杂草要活，就得学会断根。“陈墨阳突然吻在她唇角，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这次换我缠住你。“
他被警方按倒在地时，周小野从副驾驶滑进驾驶座。跑车咆哮着冲出包围圈，后视镜里少年挣扎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雨幕中一个鲜红的点。
——
天文台地下室的霉味比档案室更重。周小野输入“0818“时，电子锁发出刺耳的警报。第三次尝试后，系统提示：“最后机会，错误输入将启动销毁程序。“
汗水滑进眼睛。周小野突然想起林初夏《星空观测指南》的借阅日期——8月17日。她颤抖着输入“0817“，门开了。
荧光灯管次第亮起，照亮满墙照片。林初夏的校牌、带血的发卡、警方封存的现场照片...最中央是张被红笔圈过的病历：抑郁症诊断书上的医生签名，和周小野母亲的主治医师是同一个。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彩信——陈墨阳满脸是血地被按在审讯椅上，配文：“用U盘换人“。
周小野摸到墙角的保险箱。输入视频里看到的北斗七星坐标后，箱门弹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本烫金账簿，扉页盖着明德学生会的公章。
账本最后一页的转账记录让她血液凝固：2020年11月15日，支出项目“设备维护“，收款方“仁和私立精神疗养院“——陈氏集团控股的私立医院。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周小野迅速拍下关键页，把账本塞回原处时，一张照片从夹页飘落。照片里年轻的陈母站在疗养院花园，腕上戴着和陈墨阳同款的星空表。
照片背面写着：“阿芸，北斗七星最亮时，记得我们的约定。——陆远山“
周小野突然明白陈墨阳为什么对母亲的事讳莫如深。陆远山——现任教育局副局长，陆沉的亲叔叔。
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了她。周小野躲进通风管道前，最后看了眼手机定位——陈墨阳的星空表正在向青龙山移动，距离她只有三公里。
管道狭窄逼仄，铁皮接缝处刮破了她的膝盖。当周小野爬出通风口时，月光正照在天文台的望远镜上——镜筒角度精确指向正北方，北斗七星在夜空中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