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时候算盘，但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接下来的好几日，虞岁宁在出诊的时候刻意制造了些动静，再加之秋梧殿的小丫鬟做事麻利，丽妃有身孕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宫中。
这日虞岁宁刚出诊归来，行至太医院门口，见平日值守的人不见踪影，她往内走，便看见一众人跪倒在地，上首明晃晃地站着个人影。
见她进来，人影晃动了一下，发出了一道尖细的声音：“虞医官，陛下有旨。”
虞岁宁立刻跪下。
颁旨的太监似乎就是在等她一般，即刻宣读了圣旨。
太监细长的声音刺得人耳鸣，虞岁宁皱眉细听，前面一大串套话，无非就是太医院近来值守尽责，皇帝慰勉嘉奖之类的。
虞岁宁觉得没有什么新奇的，直到太监的最后一句话。
拿着长毛拂尘的太监捏着嗓子道：“……特许吏目虞晏免考，升为御医，以嘉其护卫皇嗣有功。”
护卫皇嗣有功。
虞岁宁眸色逐渐暗沉，真是荒谬，这是在拿自己当靶子呢。
“虞医官？”太监又喊了她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接旨谢恩。”
虞岁宁被他一推攘，忙接旨谢恩。
太监走后，几个平日里和她比较要好的人都来道贺。
“虞晏，”方仪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笑道：“不错，恭喜啊。”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方仪就有意无意地关照她。加之方仪老年得子，并无女儿，常常羡慕别人，虞岁宁又恰好与他儿子年岁相当，一来二去的，就把虞岁宁当女儿待了。
虞岁宁也笑着回应：“若非方医官把上次的机会相让，也没有我的今日。”
一提到上次的事，方仪就来气，这小姑娘行事鲁莽，这次因祸得福了还好，若是下次，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他叹了口气：“你呀，下次万不可这样行事了。”替人行诊可是砍头的大罪。
这些日子他不知道说过她多少次了，虞岁宁知道他是好心，只好点头。
方仪看她的样子，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又叹了口气，快要出门的时候，随口喊她：“小虞，今晚犬子新任官设宴，你一定要来啊。”
虞岁宁正整理医书的手一停，转头道：“那恭喜方医官了。”
方仪像是怕她一个姑娘觉得尴尬，又解释道：“放心，今晚只是家宴，没什么旁人，小虞你放心来就是。”
虞岁宁笑了一下：“我会去的。”
方仪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五月初，科考新任命的官员该上任了。虞岁宁进入太医院已经一月有余，月假应该也就在这几天休了。
虞岁宁入太医院的时候，她把剩下的银子都给了从欢。从欢想开酒楼，这个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晚上，虞岁宁去了方府。方仪只有一子名唤方淮，是今年的探花郎。此人和方仪性情相像，热情爱笑，举止大方。
方淮一见虞岁宁便笑着送她一盒首饰，虞岁宁不收，他百般推送：“虞姑娘，多谢你对父亲的相助，这些首饰，都是我为曾经未出世的妹妹准备的，今日见了姑娘，觉得妹妹如若在，也当是虞姑娘这般模样。姑娘就收下吧！”
虞岁宁被他推的没办法，只好接着盒子道谢。
整场宴会果然如方仪所说，没有其他达官贵人，除了虞岁宁和方淮的几个好友之外，就没什么旁人了。
宴会行到中程，方淮起身出去，不一会儿，从门外带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素衣，衣虽简朴，但气质雅致，让人无法忽视。
方淮介绍道：“这位是季文澜公子，也是今年的状元郎，前一阵子新任的大理石少卿，诸位欢迎！”
季文澜一面点头致意，一面往旁边落座。
虞岁宁抬眼看过去，正巧和他视线相撞。
“好巧，多日不见，虞姑娘。”季文澜走过来道。
虞岁宁举杯：“恭喜季大人。得此高位，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季文澜也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承姑娘吉言，姑娘如今已是太医院御医，在下也恭喜姑娘了。”
两人对饮了一杯，虞岁宁又问道：“季大人，令堂身体可好？”
“那日得姑娘相助，近来已经无碍了。”季文澜道。
虞岁宁鬼使神差地从锦囊里拿出了一颗药丸，攥在手心里。她想帮助季文澜，从一开始就是的，无论是护国寺外她买佛珠，还是主动帮助他母亲，她都有私心在其中。那日从欢问她原因，她想不出来，只是觉得这样的人不该被世道连累至此。他该站在万人景仰的位置，去替生民立命。
宴会结束后，她趁机叫住季文澜，把药丸递给了他。
季文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道谢。
夜风很轻，虞岁宁静静地走在路上，街边的小摊支起了灯，站在桥上，一眼望过去，灯光荧荧点点，像星子坠入凡间。
月余已过，自己的计划已经有了明显的进展，她对上京的认识也逐渐加深。但好像一切的真相与她的猜测并不一样，姐姐的死好像只是座皇城的冰山一角罢了，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面还藏匿着巨大的秘密。
“虞姑娘今日倒有如此闲情。”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这个人大晚上的四处闲逛，不知是谁更有闲情。
虞岁宁回道：“裴大人今日兴致不错啊，深夜至此观景。”
裴熠没想到她倒打一耙，笑着走到她前面：“虞姑娘就是这么跟盟友说话的？”
虞岁宁：“那还请裴大人指教，和盟友之间，该如何讲话。”她特地加重了“盟友”两个字。
裴熠靠近他，手碰上她的发丝，低声说道：“盟友之间，自然是这样说话的。”
话罢，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裴熠！”虞岁宁忍无可忍，一肘用力击在了他的胸口。
裴熠面露痛色，装模作样地用手捂住胸口：“虞姑娘力气可真大。”
虞岁宁见他的样子，瞬间也不确定自己的力气大不大了，试探着拍拍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说着，她又迅速加了一句：“谁让你离这么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