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五年夏六月，长安朱雀大街的梧桐树下，数百百姓仰头望着新立的积电灯柱，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七十八岁的老学究王夫子拄着拐杖，盯着琉璃灯罩内跳动的青紫色电弧，胡须抖得像秋风中的芦苇：“此乃天火降世！必是上苍警示陛下！“
话音未落，身着商匠袍的卢明远拨开人群，袖中磁轨短铳的金属光泽让百姓下意识后退。他抬手轻触灯柱上的磁石开关，电弧应声而灭，又一按复明：“王老夫子，这不是天火——“他指向灯柱基座的匠人浮雕，“是三百匠人在辽东挖了三年海雷砂，在江南炼了百炉精铜，才把这'天火'关进琉璃瓶。“
人群中响起抽气声。卖胡饼的张老汉凑上前，粗糙的手指悬在灯柱上方三寸处，感受着微弱的电流震颤：“卢会长，这光不烫手，却比油灯亮堂十倍......“他忽然瞥见灯柱底部刻着的阿拉伯数字编号，“这些歪扭字，莫不是仙人符？“
“是算筹编号。“崔明薇的银梭在掌心转动，“每盏灯的积电堆能亮足三日，耗的是半两海雷砂。“她忽然指向街尾缓缓驶来的磁轨车，车轮与磁轨摩擦发出的蜂鸣盖过了惊叹，“看好了，这铁车不用马拉，载的是陇右刚收的占城稻，明日就能摆上东市的米摊。“
太极宫的早朝，殿角的铜漏滴答声被磁轨钟的报时声打断。当值宦官刚要呵斥，却见钟摆上的磁针正对着天工监方向微微颤动——这是苏寒新制的“积电对时器“，让全长安的刻漏同步。
“陛下！“御史大夫魏徵突然出列，笏板指向殿外，“天工监将磁石埋入皇宫殿基，又在城墙暗设积电阵，此等奇技淫巧，恐乱了乾坤阴阳！“
李世民的袖珍铳搁在御案上，枪托正压着《商匠免税诏》：“魏爱卿，朕问你——“他指向殿门，“昨日磁轨车运抵的十万石占城稻，比驿站快了几日？“
“回陛下，快了八日。“魏徵顿了顿，“但......“
“八日，“李世民忽然轻笑，“足够让陇右的饥民多喝三日粥。“他忽然起身，袍角掠过磁轨地砖，“朕若怕乱了阴阳，当初就不该让匠人改良龙骨水车。“他指向殿外渐亮的积电灯，“真正的阴阳，是让百姓吃得饱、走得快、看得明。“
退朝后，李世民带着苏寒漫步至玄武门，看着匠人正在城墙安装“积电护城阵“。青铜导线沿着女墙蜿蜒，末端连接着埋在城下的海雷砂堆。“先生，“他忽然压低声音，“魏徵说得对，这些奇技确实惊世骇俗。“
苏寒望着远处朱雀大街的人潮，商队正用磁轨车运送火塘锻铁机：“惊世骇俗者，终将成为寻常。“他忽然取出袖中“积电传讯器“，磁针突然剧烈偏转，“碎叶城传来急讯，波斯商队遭遇沙暴，却靠磁轨塔的积电沙阵找到了水源。“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传讯器上，忽然想起三年前突厥围城时的粮荒：“那时朕靠神火铳退敌，如今靠磁轨车运粮。“他忽然指向城墙下的百姓，他们正围着磁轨车摸铁轮，“或许，真正的惊世，是让每个百姓都敢摸一摸从前不敢想的铁器。“
江南松江府的棉纺坊里，七十二岁的织妇刘婆婆盯着积电织机发怔。木梭在电流驱动的齿轮间穿梭，比她年轻时快了三倍，织出的棉布上自动浮现齿轮纹，却不用人工提花。
“刘婆婆，试试这布。“崔明薇递过新织的“天工锦“，“给孙子做件夏衫，透气还耐磨。“
刘婆婆颤抖着接过，忽然老泪纵横：“老婆子织了五十年布，手底下的茧比城墙砖还厚......如今这铁机子，竟比我这双老手还灵便......“她忽然摸着织机上的算筹刻度，“这些横横竖竖的，真能让机子听懂人话？“
“不是听懂人话，是听懂算筹。“卢明远笑着递过《商匠二十法》，“每道刻度都是匠人用勾股定理算出来的，比您当年口传心授的诀窍准十倍。“
与此同时，长安西市的波斯商栈前，大食商人哈立德正对着磁轨车发愁。他的骆驼队在大漠中迷了路，却靠磁轨塔的蓝光找到了商道，此刻正对着不用驼夫的铁车啧啧称奇：“苏博士说，这铁车能自己跑，可铁家伙怎么知道该往哪走？“
苏寒的算筹在掌心转了个花，指向车辕的北斗磁针：“磁石指南，算筹定距。“他忽然掀开货车底板，露出与磁轨契合的凹槽，“每根轨枕下都刻着算筹密码，铁车跑错了道，积电沙阵就会示警。“
哈立德忽然跪地，亲吻磁轨上的齿轮纹：“大食的哈里发若见此景，定会把女儿嫁给天工监的匠人。“
贞观五年的立秋，长安举行首次“百工阅兵“。李世民站在承天门上，看着磁轨车队载着各坊匠人驶过，火塘机车喷着白烟，积电织机在车厢内现场演示，最震撼的是居中的“积电塔模型“，电弧在九层塔身跳跃，映得整座城楼如临仙境。
“陛下，这是匠人用三年攒的海雷砂。“苏寒指着塔顶的电弧，“虽不能长久，但足够让百姓知道，奇技不是妖术，是匠人用汗珠子换的。“
百姓的惊叹声浪冲上云霄，卖糖葫芦的王小儿拽着父亲的衣角：“爹，铁车会跑，电灯会亮，是不是神仙下凡了？“
父亲盯着车队中崔明薇腰间的银梭，那是天工监匠人独有的标志：“傻孩子，哪有神仙，这是天工监的匠人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嵌进了铁器里。“
太极宫的御书房，李世民看着阅兵图册，忽然轻笑：“先生，朕终于明白，为何你总说'百姓不怕奇技，只怕奇技与己无关'。“他忽然指向图册上的匠人浮雕，“当每个百姓都能摸一摸磁轨、用一用积电灯，再惊世的技艺，也就成了日子的一部分。“
苏寒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朱雀大街的积电灯次第亮起，将整座长安城连成一片光海：“日子的一部分，正是匠人最想给百姓的。“他忽然想起在匠人碑前刻字的波斯匠人，“当波斯的商队、大食的学者都来长安学手艺，当江南的织妇、陇右的农夫都用得上新工具，所谓惊世骇俗，不过是新时代的晨钟暮鼓。“
贞观五年的秋分，长安百姓在朱雀大街立起“匠星碑“，碑身刻满齿轮、算筹、积电堆的图案，底座嵌着第一盏退役的积电灯。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碑顶，琉璃灯罩内的残电忽然一闪，仿佛匠人精神的余辉，照亮了这个不再畏惧奇技的时代。
苏寒站在碑前，听着百姓指着碑文争论那些歪扭的阿拉伯数字，忽然明白，真正的技术革命，不是让少数人惊叹，而是让多数人敢说“这东西，我也能用“。当卖胡饼的张老汉学会用磁轨车运货，当织妇刘婆婆摸着积电织机露出笑容，惊世奇技便成了人间烟火，而这，正是他穿越千年最想看见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