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的麻辣锅底沸腾第三回时，陈晟一终于确定这个世界有问题。
“看那个服务员。“他用筷子悄悄指向正在加汤的女孩，“她走路姿势和游戏里的NPC一模一样。“
苏雨晴头都没抬，从红油锅里捞出一片毛肚：“每四步半一次小跳，转身角度永远90度整。早发现了。“
陈晟一的手抖了一下，油菜掉进油碟。逃出实验室已经三天，他皮肤下的金色脉络逐渐隐去，只有情绪激动时才会微微发光。但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些细微的异常——天空偶尔出现的马赛克斑块、路人后颈一闪而过的条形码、还有昨夜梦里听到的系统提示音。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他压低声音，“另一层虚拟世界？“
苏雨晴的筷子突然戳到他鼻尖上：“先回答我，昨天那台ATM是不是你黑的？“
“我就碰了一下！谁知道它会吐十倍的钱！“
“然后钱又自动飞回去了，还多吐了张字条写着'系统错误已修复'？“苏雨晴翻了个白眼，“恭喜，你的记忆种子在现实世界也能卡bug了。“
火锅店电视突然跳转到新闻频道，女主播机械地念着：“今日凌晨，某生物科技公司实验室发生气体泄漏事故，所幸无人员伤亡...“画面闪过烧焦的向日葵标志，陈晟一认出那是父亲实验室的logo。
“他们掩盖得真快。“苏雨晴擦擦嘴，露出手腕内侧的条形码——Epione-1.0的标记在现实世界依然清晰，“吃饱没？该去找699了。“
走出火锅店时，陈晟一注意到街角有个穿灰西装的男人正在看报纸，报纸标题刚好是《记忆医疗新突破》。那人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
“别看他的眼睛！“苏雨晴猛地拽过陈晟一，“是清洁工！“
灰西装男人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小装置。周围的路人突然集体静止，像被按下暂停键的电子游戏。陈晟一感到某种冰冷的触感爬过后脑勺，最近的记忆开始模糊。
苏雨晴掏出什么东西砸向灰西装男人。那东西在空中划出彩虹色的轨迹，砰地炸开一团粉色烟雾。是彩虹糖。
“跑！“她拽着陈晟一冲进地铁站，“现实世界的清洁工比虚拟层的还难缠！“
他们挤进即将关闭的地铁门，陈晟一气喘吁吁地问：“他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记忆修剪。“苏雨晴检查着自己条形码的完好程度，“幸好我带了改良版彩虹糖，加了点电子干扰剂。“
地铁开动时，陈晟一透过车窗看到月台上的灰西装男人不慌不忙地收起黑装置，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叛徒Y。“
廉价旅馆的墙纸发霉成奇怪的图案，像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陈晟一躺在床上，翻看苏雨晴不知从哪弄来的旧报纸合订本。
“《向日葵孤儿院二十周年庆典》...“他念出1999年的新闻标题，突然僵住。黑白照片角落里，有个穿向日葵裙子的小女孩背对镜头，露出的手腕上隐约可见条形码。
苏雨晴凑过来，发梢还滴着洗澡水：“放大看她右手。“
陈晟一用手机拍下照片放大处理，女孩右手攥着的蜡笔画上写着“Y-699“。更诡异的是，她站着的姿势和角度，与父亲实验室照片里那个空医疗舱完全吻合。
“所以699是个女孩？而且二十年前就在孤儿院？“陈晟一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最后说'她才是'什么意思？“
苏雨晴突然把报纸按在他脸上：“闻。“
报纸油墨味下藏着某种熟悉的气息——草莓味消毒液。陈晟一用手指摩挲新闻照片，果然在女孩所在位置摸到细微的凸起，像是有人用特殊墨水做了标记。
“紫外线。“苏雨晴从包里掏出个验钞笔，紫光照耀下，照片周围浮现出一圈手写数字：47.609759， 122.333142。
“坐标？“陈晟一打开地图软件输入数字，定位到城郊一片废弃工业区，“向日葵孤儿院旧址？“
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撞上了消防梯。苏雨晴反应极快，抄起台灯躲到门后，示意陈晟一继续说话。
“呃...所以明天我们去买登山装备？“他硬着头皮即兴表演，“听说最近山上蘑菇特别多...“
窗帘微微晃动，一道黑影掠过。苏雨晴猛地拉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地板上放着个老式磁带录音机，正在播放童声合唱的《摇篮曲》。
陈晟一弯腰查看的瞬间，录音机突然变形展开，露出里面的微型投影仪。墙上映出一段模糊视频：穿白大褂的父亲抱着昏迷的小女孩冲进某个设施，背后是燃烧的实验室。视频最后定格在一扇标着“699“的门上。
“这是...“陈晟一伸手触碰投影，画面却突然变成雪花点，跳出一行文字：
【种子寻找土壤】
【歌声指引方向】
【当心穿灰西装的人】
录音机自燃了，烧焦的塑料味中混着草莓香精的气息。苏雨晴用脚拨弄灰烬，发现一片没烧完的磁带碎片，上面用红笔画着歪脖子树。
“越来越像解密游戏了。“她嘟囔着把碎片塞进口袋，“明天去孤儿院，现在睡觉。“
关灯后，陈晟一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它们渐渐组成向日葵的形状。半梦半醒间，他听到耳边传来小女孩的哼唱，调子和录音机里的一模一样。
“苏雨晴？“他轻声唤道。
回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借着月光，陈晟一看到苏雨晴手腕上的条形码正在微微发光，像某种信号发射器。
窗外，穿灰西装的男人站在对面楼顶，手里的黑色装置显示着「信号锁定中」。他按下某个按钮，整条街的路灯同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