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血与火

几乎就在他们启动的同时,城头与铁壁阵中,死亡的骤雨轰然降临!

天空骤然一暗,密集的箭矢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如同无数条由钢铁和死亡拧成的鞭子,狠狠抽打下来!它们不再是零星的攒射,而是真正的倾盆暴雨。箭头凿在重盾上,发出冰雹击打铁皮屋顶般密集的爆响,火花四溅。更有刁钻的弩矢,穿透盾牌间的微小缝隙,带起一蓬蓬飞溅的血雾。不断有士兵闷哼着扑倒,沉重的身躯砸进泥泞,立刻被后续的脚步无情地踩踏、淹没。

阵中的床弩发出沉闷的咆哮,手臂粗的巨箭化作一道道肉眼难辨的黑影,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狠狠扎入密集的人群。它们所过之处,不再是简单的贯穿,而是毁灭性的犁痕!巨箭轻易洞穿数人,将他们如同破布娃娃般串在一起,巨大的动能甚至将尸体带飞数步,才颓然钉入地面,箭杆兀自嗡嗡震颤,其上的血肉簌簌落下。更有巨箭命中盾阵,连人带盾轰然炸裂,瞬间清空一小片区域,只留下弥漫的血雾和断肢。

紧随箭雨之后,是更加令人绝望的打击。无数拖着赤红尾焰的火箭,如同来自炼狱的流星群,尖啸着覆盖了整个前锋区域。它们不仅钉入人体、盾牌,更引燃了堆积的尸骸、破碎的旗帜、甚至士兵浸透血汗的衣甲!火焰腾起,浓烟滚滚,瞬间将战场前沿化作一片翻腾的火海。焦臭味混合着皮肉烧灼的恶臭,浓烈得令人窒息。火焰舔舐着重甲,将里面的活人变成哀嚎翻滚的火球。

箭来了。

起初是低沉嗡鸣自天际卷来,如亿万毒蜂振翅,压抑得令人窒息。随即,深秋灰暗的天空骤然被一层移动的、密不透风的铁灰色阴云覆盖——那不是云,是世天军倾泻而出的第一波死亡之雨!无数箭矢,带着刺耳的、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倒卷的黑色瀑布,狠狠砸向森严的铁壁!

“举——橹!”阵中嘶哑的号令瞬间被淹没在钢铁撞击的恐怖洪流里,盾牌手咬紧牙关,将巨大的橹盾奋力擎过头顶,身体死死抵住盾牌内衬。

下一瞬,地狱降临。

密集到令人绝望的撞击声炸开!箭矢撞击橹盾,不再是单一的“夺夺”声,而是汇聚成一片震耳欲聋、永无止息的恐怖轰鸣!仿佛有千万柄铁锤在同时疯狂敲打铁皮屋顶!整个铁壁阵线上方,火花疯狂溅射,如同无数细小的赤红毒蛇在盾面上扭动、跳跃。沉重的橹盾剧烈震颤,每一次撞击都让持盾的士兵虎口崩裂,臂骨欲折,脚下深深陷入被血浸透的泥泞之中。盾牌连接处细微的缝隙,成了死神的通道。刁钻的羽箭穿透,带起一蓬蓬猝然爆开的血雾。闷哼声、短促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士兵被射穿脖颈、面门,甚至从眼眶贯入,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颓然倒下,沉重的橹盾失去支撑,轰然砸落,瞬间将下方躲避不及的袍泽暴露在下一波箭雨之下。

低沉、压抑、如同远古巨兽从肺腑深处挤压出的咆哮声,在世天军阵后响起。那是重弩绞盘被催发到极限的呻吟!

刹那间,数道粗壮得令人心悸的黑影,撕裂了弥漫的烟尘,带着毁灭一切的尖啸,狠狠贯入秦军铁壁阵中!那不是箭,是攻城凿!

第一支巨弩,狠狠撞在一面厚重的橹盾之上。预想中的撞击声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钢铁与木材同时被强行撕裂、压碎的恐怖声响!橹盾如同纸糊般轰然炸裂,碎片裹挟着盾后士兵的血肉内脏向后激射!巨弩去势不减,如烧红的铁钎捅穿凝固的油脂,瞬间洞穿三名士兵的身体!强大的动能将他们的残躯带飞,如同破麻袋般甩出数丈,狠狠砸在后续士兵身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巨弩最终深深楔入泥地,粗如儿臂的箭杆兀自剧烈嗡鸣,上面还挂着淋漓的肉块和破碎的甲叶。

另一支巨弩,则如同死神的镰刀,贴着盾墙上方掠过。它轻易地削飞了一名旗手的头颅,那头颅带着凝固的惊愕表情高高飞起。巨弩余势未消,狠狠扎入一个密集的长矛方阵!恐怖的贯穿力下,人体脆弱得如同麦秆。箭杆所过之处,瞬间清出一条血肉模糊的通道!至少五名士兵被串在了这根冰冷的“肉签”上,最前面的一个被拦腰撕裂,内脏喷涌而出;中间的被洞穿胸膛,肺叶的碎片混合着血沫从口中喷出;最后面的士兵则被巨大的力量带倒,四肢抽搐着钉在地上。浓烈的血腥气和内脏特有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铁壁阵线第一次剧烈地扭曲、颤抖!被巨弩犁开的缺口处,鲜血如同溪流般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下方的泥土。橹盾组成的防线变得千疮百孔,暴露出下方士兵惊恐而坚毅的面容。伤者的哀嚎、濒死的喘息、军官撕心裂肺的呼喝声,与那持续不断的箭矢撞击声、巨弩破空的尖啸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地狱最深处的交响曲。

障碍区撕开的血口,终于被踏平了,世天军的铁蹄,裹挟着同袍血肉碾成的泥泞,再次卷起死亡的狂澜!

这一次,再无障碍,沉重的马蹄践踏着浸透暗红的土地,发出沉闷如擂鼓的轰响,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丧钟。深秋惨淡的光线被漫天烟尘遮蔽,视野所及,唯有一片汹涌的、由铁甲与兽性汇成的浊流,正以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刚刚承受过箭弩洗礼的铁壁阵线,狠狠撞来!

冲在最前的,是真正的铁壁克星——具装重骑。人、马,皆披挂厚重的札甲与锁环,在昏暗天光下折射出幽暗的金属寒芒。战马口鼻喷吐着浓稠的白气,巨大的身躯在骑手催逼下压榨出最后的力量,每一次蹬踏都刨起大块血泥。马背上的骑士俯低身体,丈余长的马槊平端,槊尖寒星汇聚成一道致命的金属激流,直指前方那道伤痕累累的盾墙!他们沉默着,唯有面甲下喷出的粗重喘息和甲叶摩擦的哗哗声响,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沉默逼近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