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澄湖船帮要为老夫人庆寿,加之正逢元宵佳节,船帮意欲大庆,于是广发请柬,遍请各路豪杰,亦或是关系不错的亲信。
而春来药铺的郭大夫,也在其列。
受了点拨的陈啸风,则因为在郭大夫的面前表现还不错,又与罗家交情匪浅。
便被一并带着,天未亮便跟着车队早早去了风陵镇,凑个热闹。
陈小妹的性子喜静,自从新房建好,整日就闷在房间里研究女红,除了吃饭和其他必要之事,平常就连陈锦荣也所见甚少。
陪伴她最多的,反倒是那件装有白色河蚌的陶盆。
与老父亲坐在土炕上多聊了会。
见天色已晚,陈锦荣回了自己的屋子,烧炭取暖,准备歇息。
正在关窗时,忽觉屋外闪过一道亮光。
他以为自个眼花,便揉了揉眼,再往外一望。
院内除了那口古井,再无外物。
陈锦荣心中莫名泛起一丝涟漪。
月色静谧,如雪如纱。
里屋的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而陈锦荣蹑手蹑脚的身影,旋即轻轻地出现在了院中。
盖在古井上的石板约莫六七十斤重,除非陈啸风亲来,只靠他自个,却是难以将其打开了。
摸了摸古井上的青石板,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丝丝凉意。
陈锦荣微微叹息,随后又转过身子,回了房间。
可他没想到的是。
那道亮光发出的源头,并非是在院子里,而是来自于西侧新盖的瓦房之中,其中住着的,唯有陈小妹一人。
……
“这些……虫豸,当真犀利无比?!”
“烂疮!烂疮!”
“七日!必死!”
“喔……乌啦帅赐了喔这十头蜮虫,却没说用法如何,这叫唔好生纠结!”
本以为今夜能睡个好觉。
哪知陈锦荣闭上双眼后不久,还是被拖入了那道怪异的梦境里。
但这次除了大小三只泥鳅,还有一堆放置在石盆中的淡褐色卵泡。
随着水纹波动,一张一缩。
煞是奇异。
“味道!味道!”
“你们两个小东西……会用?!也对,喔在酒宴上喝多了水精月华,没听清乌啦帅所说,还被赶出龙宫,后来怎样?”
“三灾之内!找到!”
“不然!就死!”
那条金须大泥鳅,闻言身形猛地一缩,像是害怕极了它口中的那位“大帅”。
只是它们所讲的“三灾”是什么?
陈啸风心中疑惑,又继续听着。
“真将喔的鱼胆吓破也!这下弄假成真,三灾也只剩下两个,喔又该怎么找那蚌精?要不你们再帮忙想个办法,替喔糊弄过去?”
两条小泥鳅同时猛地晃了晃脑袋,又在那条金须泥鳅的面前,游荡着身子,看了半天,陈锦荣才看明白,这两条小东西是在展示它们身上的几道狰狞伤口。
意在告诉金须泥鳅,事情若办的不好,下场就如它们一样。
被逼无奈之下,这条异种水怪,不断在陈锦荣的身边,翻滚着肚皮
似是在思量解决之策。
至于要解决何事,应当还是它们嘴里所说的那只消失已久的蚌精。
陈锦荣暗暗对石盆中的半透明虫卵留意。
那几头水妖,既然说此物能有大用,想来对岸上的村人威胁甚大,或许梦醒之后,就该将这个消息,先告知与陈小妹和老父亲。
让他们少去河边,以防不测……
昏昏沉沉地醒来。
只听小院里,依旧响着织布机不急不慢的转动声。
陈锦荣深呼一口气,嘴角略微勾起。
晨光蔚然,照的他双眼发酸,但这种安静温馨的环境,让他不觉沉浸其中,细心感受。
“小妹?三儿和爹呢?”
“睡着呢!二哥,你怎的这么早就回了家?”
“别提了,昨夜那顿酒,吃的人心惊肉跳,我早早回来也不得安生,快帮我整理行李,我要赶着回县城去!”
“哦!我这就来……”
钻在被窝中的陈锦荣,蓦地睁开双眼,边穿着衣服就出了房门,与刚走到里屋的陈啸风,碰了个当面。
“二哥!发生了何事?”
陈啸风苦笑一阵,又往屋外看了看,这才小心地站在陈锦荣身旁,低声道:
“昨夜上元节,给那老夫人祝寿时,生了变故,一个武功极好的刺客,乔装混入,在献礼时,猝然发难,差点酿成大祸!”
“可是将那老夫人杀了?”
陈啸风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身上被利器刺破的衣物。
“若是杀了,现在我也就回不来了。”
“那人一击不中,当即在原地丢了枚障眼烟雾,不想误打误撞被我一拳砸中,撞破身形,此后又一番苦战,却还是未能将其拿下。”
“现在整个风陵镇都闹翻了天,到处寻人。”
陈锦荣挑了挑眉,疑惑问道。
“即然那贼子溜走,为何你着急回城?郭大夫呢?”
“嘿!这就是我要回家的缘故了,你猜那贼子的样貌线索是谁提供的?”
陈啸风伸出拇指,向上一抬,指尖却对准了自个。
“是你哥我!”
“而且那贼人还是个女的!啧啧!”
“船帮中一柳姓长老,见我反应甚快,身有蛮力,特意招我入他门下,郭大夫帮我应了,让我先回家道别,然后再去城中与他汇合。”
“三儿,你瞧这是不是应了那句古话,正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
陈锦荣也为二哥的奇遇而欣喜。
但想起对方方才说的那些变故,他不禁又郑重道;
“二哥去了船帮,千万要小心行事,你虽有神力,但旁人的功夫也做不得假,堂堂正正也就罢了,就怕有些人用些阴损招数。”
“行,我一定记得!”
两人话说一半,又见陈小妹搀着老父亲,也进了陈啸风的房间。
看着床上打包好的行李,陈守田没有阻止。
只说了一句:凡事要三思而行,思其利,思其弊,思其义。
而后送着陈啸风,出了家门。
“三儿,你在家要照顾好爹和小妹,遇上难事,记得托人找我,莫要乱来!”
“我省得!”
“那就都回吧,去县城的路,我熟得很!”
寒风冷冽。
陈啸风背着包袱,站在远处,朝着陈锦荣等人挥了挥手,以作告别。
三人凝视处。
陈啸风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