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天文台的灰尘在阳光下漂浮如星云。周小野用镊子夹出星空表内存卡，金属表面那道划痕刚好组成字母“L“——林初夏的标记。陈墨阳调试着从渔船上搬来的老式投影仪，手腕上的留置针还在渗血。
“这是她最后修改过的程序。“陈墨阳敲下回车键，投影仪发出老旧的嗡鸣，“需要瞳孔识别。“
泛黄的墙壁上浮现出林初夏的日记界面，要求输入密码。周小野试着输入“北斗七星“的英文，屏幕闪烁两下，弹出红色警告框：剩余尝试次数2/5。
“等等。“陈墨阳突然抓住她手腕，“看提示。“
屏幕角落有行小字：「答案在星空里，在我们约定的地方」
周小野想起林初夏《星空观测指南》扉页的留言。她输入“NORTHSTAR“（北极星），系统却跳出更严厉的警告：错误，此操作将被记录。
“不是星星本身...“陈墨阳突然翻出手机相册，“是角度！“他放大去年万圣节拍的星空图，“看北极星和北斗七星的夹角，59度。“
周小野输入“59“，屏幕闪烁后进入加载界面，但进度条卡在99%不再前进。陈墨阳突然扯下脖子上的项链——吊坠是微型U盘，插入电脑后，日记程序终于完全展开。
“她在我项链里藏了密钥。“陈墨阳声音发涩，“而我三年都没发现...“
——
2020年9月1日晴
今天奖学金体检抽了四管血。护士说我的基因很特别，像中彩票。陆沉学长在旁边记录数据，眼镜反光的样子让人发冷。
2020年10月15日阴
第三次“复查“了。每次都要全麻，醒来时下腹隐隐作痛。医生说是正常术后反应，可我身上没有伤口。CMY送我的星空表能检测麻醉气体，它在我昏迷期间报警了三次。
2020年11月10日雨
终于拿到了！财务室的碎纸机卡住时，我捡到了没被完全粉碎的采购单——“特制器官保存液，20L“。明德根本没有医学专业，买这个做什么？
2020年11月14日多云
他们明天要给我做“阑尾手术“。但我的阑尾两年前就切除了。今晚必须把证据藏好，如果我没回来...北斗第七星指向的地方，有全部真相。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最后附着的视频文件里，林初夏脸色惨白地对着镜头说：“他们给我打了标记，在左肾位置...“她掀起病号服，腰部有个荧光剂绘制的北斗七星图案，“如果这是遗言，凶手是...“
视频突然中断，只剩一片雪花噪点。
周小野的胃部绞痛起来。她想起自己去年接受的“奖学金体检“，也抽了整整三管血。
“标记...“陈墨阳突然扯开自己病号服，左侧肋骨下方有个极浅的疤痕，形状像颗星星，“我八岁做心脏手术时留下的。“
周小野摸向自己后腰。那里有个胎记般的淡色痕迹，现在想来，分明是七星排列中的“天权“。
投影仪突然自动播放起另一段视频。画面里陆远山戴着手术帽说：“这批供体基因适配率很高，尤其是07号...对，就是那个总考第一的特困生。“
周小野的学号尾数正是07。
——
烧烤店后厨的油烟机轰鸣着。周小野母亲一边透析一边炒辣椒，手臂上的淤青比上周更密集。
“妈，您记得前年体检抽血后，腰上多了个红点吗？“
炒勺“咣当“掉进锅里。母亲关了火，慢慢卷起衣摆——腰椎处赫然有个已经褪色的七星标记。
“护士说是疫苗反应...“母亲突然咳嗽起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小野递水的动作顿住了。水杯倒影里，陈墨阳正站在巷口，白衬衫外套着件不合身的黑夹克。少年比划着“危险“的手势，指了指她身后。
玻璃窗反射出两个穿西装的陌生男人，他们假装看菜单，袖口却露出仁和疗养院的员工手环。
“妈，把去年体检报告给我。“
“在床头柜...“母亲突然压低声音，“丫头，那之后总有人来问咱家祖上有没有长寿基因...“
周小野摸进里屋。体检报告上的“基因检测“栏被打了马赛克，但边角处能看到“适配度：92%“的字样。床头抽屉里还躺着张泛黄的纸条：「若周小野出现排异反应，立即联系仁和陆主任」
后门被轻轻推开。陈墨阳闪身进来，手里攥着个沾血的档案袋：“我爸派人去学校调取所有特困生档案。“他抽出一张名单，“看这个。“
《明德基因库优选名录》上，林初夏、周小野和另外十几个名字被红笔圈出，标注着“脏器适配候选“。最后一页附着张器官移植时间表，最近那行写着：「周小野，肺部，拟移植时间：2023年12月24日」
平安夜——正是三天后。
“肺部？“周小野突然呛咳起来，喉间泛起铁锈味，“可我...“
陈墨阳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伸手抹去她唇边血迹，指尖颤抖：“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胸闷？“
后厨传来碗碟碎裂的声响。周小野冲出去时，母亲已经被西装男架到门口，透析袋拖在地上像条将死的鱼。
“放开她！“
“周同学。“高个子男人亮出工作证，“疾控中心接到报告，您母亲可能感染新型肝炎...“
周小野抄起滚烫的炒勺砸向对方眼睛。男人惨叫松手时，陈墨阳已经发动了门外偷来的摩托车。
“上车！“
引擎咆哮着冲进夜色。后视镜里，母亲被塞进黑色轿车的画面越来越小，周小野的咳嗽声混在风里，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陈墨阳肩头，像一串暗红的星星。
——
青龙山悬崖边的观测站废弃多年。周小野用星空表打开暗门时，陈墨阳正对着手机发狠话：“爸，你敢动她妈妈，我就把器官名录直播到网上！“
电话那头传来陈父的冷笑：“你以为媒体会信一个精神病儿子的鬼话？“背景音里有医疗设备的嗡鸣，“对了，你心脏最近还好吗？“
通话突然切断。陈墨阳踹翻生锈的望远镜支架，金属撞击声惊起一群夜鸟。
“他暗示我活不过移植手术...“少年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的疤痕，“三年前医生说我需要二次手术，但供体一直没找到。“
周小野调暗平板电脑的亮度。林初夏留下的数据库显示，过去五年至少有23名特困生“自愿“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签字笔迹却出自同一人之手。
“找到了！“她突然放大某份扫描件，“你看公证人签名。“
陈墨阳的呼吸凝滞了。陆沉父亲——教育局陆局长的签名出现在每份伪造文件上，而盖章用的正是明德高中奖学金办公室的公章。
“所以他们要筛选特困生...“陈墨阳的声音发涩，“奖学金体检是幌子，真实目的是基因配对...“
平板突然弹出来电显示。陌生号码发来视频请求，接通后画面里是周小野母亲——她被绑在手术椅上，旁边站着穿手术服的陆远山。
“周同学。“陆远山推了推眼镜，“明早八点前带着所有证据来自首，否则...“他举起麻醉针，“你母亲会成为最佳供体。“
画面切换，显示出一份新鲜出炉的器官捐献协议，签字栏已经按了手印。
周小野的咳嗽突然加剧。一口鲜血喷在平板上，其中混着些细小的黑色颗粒。陈墨阳用纸巾接住，对着灯光细看——是微型胶囊的碎片。
“他们给你下了缓释毒剂...“少年脸色惨白，“这样就算找不到证据，三天后你也...“
观测站铁门突然被撞响。无人机盘旋的嗡鸣声中，扩音器传来陆沉的声音：“投降吧，警察已经在山下了！“
陈墨阳撬开地板暗格，取出把生锈的车钥匙：“后山有辆旧吉普。“他塞给周小野一个U盘，“这里面有林初夏最后拍到的画面，能证明...“
观测站穹顶突然被重型机械撕开。月光倾泻而下的瞬间，周小野看清了无人机上装载的不是摄像头，而是麻醉针发射器。
“跑！“陈墨阳用身体挡在她前面。三枚针剂扎进他后背时，少年仍死死抓着她的手腕，“记住...北极星...“
钢索从天而降，特警装扮的人将陈墨阳拖上直升机。周小野趁机滚下山坡，吉普车发动机的轰鸣盖过了头顶的螺旋桨声。
后视镜里，最后一架无人机在撞上山崖前，摄像头仍对着她闪烁红光，像只永不瞑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