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三十分，温雅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她特意提前一个小时到校，背包里装着昨晚准备的调查工具：手电筒、数码相机和一本崭新的笔记本。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一股陈旧纸张混合着木质桌椅的气味扑面而来。晨光透过东侧的窗户斜射进来，将教室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温雅的目光立刻锁定在最后一排那个孤零零的座位上——那是全班唯一空着的课桌，桌面上积了一层薄灰，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色。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指尖划过冰凉的桌面。桌角刻着几道歪歪扭短的划痕，像是有人用钝器反复刻画留下的。温雅俯下身，辨认出那是一个被划掉的名字：“崔...“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你在干什么？“
林素云的声音像刀片般划破寂静。温雅猛地直起身子，后腰撞在桌沿上，一阵尖锐的疼痛顺着脊椎窜上来。班主任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逆光中她的身影拉得老长，一直延伸到温雅脚下。
“我...我来早自习。“温雅攥紧了藏在身后的手电筒。
林素云缓步走近，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她今天涂了深红色的口红，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从今天开始，“她的手指点在温雅面前的课桌上，“你坐这里。“
温雅注意到班主任的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涂着与口红同色的指甲油，但右手无名指的指甲却缺了一角，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
“可是老师，这个座位...“
“这是班上的规矩。“林素云打断她，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每个转学生都要坐这个位置。“她突然凑近，温雅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香水味下掩盖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特别是像你这样...好奇的学生。“
上课铃适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看到温雅的新座位时，不少人露出诧异的表情。周浩经过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匆匆塞给她一张折叠的纸条。
第一节课是数学。温雅展开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放学后器材室见。别让陈默知道。“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仓促中写下的。
她刚把纸条塞进笔袋，突然发现桌肚里有什么东西。借着课本的掩护，温雅摸出一张烧焦的纸片，边缘已经碳化，只剩中间一小块勉强能辨认出三个字：“救救我“。纸片的触感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纸张，反而带着某种皮革般的韧性。
“温雅同学，请回答这个问题。“
数学老师的声音让她浑身一激灵。黑板上写着一道简单的算术题：“13-1=？“
“12...“温雅下意识回答。
教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她抬头看去，发现黑板上的等式不知何时变成了“13-1=13“，而全班同学都转过头来盯着她，他们的眼睛在昏暗的教室里泛着诡异的光。
“正确答案确实是12。“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黑板上的数字又恢复了正常，“看来温雅同学还没适应新环境。“
下课铃响起时，温雅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她注意到前排的周浩一直在偷瞄她，而班长陈默则始终背对着她，肩膀绷得紧紧的。
午休时间，温雅借口去厕所，偷偷溜进了校史馆。昏暗的走廊尽头，校史馆的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她推开门，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像无数细小的幽灵。
在三排档案架的最底层，温雅找到了三年前的校报合订本。她快速翻动着泛黄的纸页，终于在五月刊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则简讯：
“5月12日晚，我校化学实验室发生小型火灾，火势及时得到控制。据校方透露，事故系酒精灯操作不当引起，一名学生轻微灼伤，无其他人员伤亡。“
报道旁边配着一张消防员在实验室门口的照片。温雅用手机放大图片，在人群边缘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校服的男生低着头，半边脸藏在阴影里。照片说明写着：“校领导现场指挥救援工作“。
“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
温雅的心脏几乎停跳。图书管理员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我在做历史课题...“
“校史馆不对学生开放。“管理员伸手要拿她手中的合订本，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烧伤疤痕。
温雅慌忙合上杂志，一张照片却从夹页中滑落。她趁管理员弯腰去捡的瞬间，瞥见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他在看着我们“。
下午的课程温雅几乎没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桌洞里那张烧焦的纸片上。临近放学时，她发现纸片上的字迹似乎变多了，原本模糊的地方现在能辨认出更多笔画，组成了一个残缺的地址：“旧...实验楼...地下室“。
放学铃响起，同学们迅速收拾书包离开。温雅故意磨蹭，等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拿出数码相机，对着自己的新座位多角度拍摄。透过取景器，她发现桌腿内侧刻着一行小字：“他们都在看着我“，每个字的刻痕里都嵌着暗红色的污渍。
“你果然在这儿。“
周浩的声音吓得温雅差点摔了相机。他站在后门处，脸色异常凝重：“器材室，现在。陈默今天值日，我们只有二十分钟。“
器材室位于体育场后方，是一间低矮的平房。周浩用肩膀顶开生锈的铁门，霉味混合着橡胶制品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反锁上门，从篮球架后面拖出一个布满灰尘的纸箱。
“我查了三年。“周浩的声音有些发抖，“崔明哲确实存在过。“
他打开纸箱，里面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旧校服，上面别着锈迹斑斑的名牌：“崔明哲“。校服下面压着一本烧焦一半的日记本，扉页上的日期是三年前的五月。
“他是转学生，来班上不到一个月就...“周浩突然噤声，警惕地看向门口，“有人来了。“
脚步声停在门外，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温雅的血液几乎凝固。周浩迅速合上纸箱，示意她躲到垫子后面。
门开了，但没有人进来。温雅从垫子的缝隙中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从门缝里滑进来一样东西——那是一把钥匙，上面挂着写有“化学实验室“的塑料牌。
等脚步声远去，温雅和周浩才敢出来。钥匙冰凉地躺在掌心，带着某种不祥的质感。
“这不是现在的实验室钥匙。“周浩的声音干涩，“旧实验楼三年前就封了。“
回教室取书包时，天已经黑了。温雅独自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脚步声在墙壁间回荡。推开教室门时，她僵在了原地——
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旧款校服，低着头，手指在桌面上缓慢地敲击着：哒、哒、哒。节奏与温雅的心跳诡异地同步。
温雅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课桌。声响惊动了那个人影，他缓缓抬头——
下一秒，教室里只剩下温雅急促的呼吸声。空荡荡的座位上，多了一行用红色墨水写下的字迹：
“轮到你了。“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将整个校园笼罩在诡异的光晕中。温雅颤抖着摸出那把钥匙，金属表面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在她掌心烙下一个模糊的数字：13。